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二十九章 前世的記憶:少女

回到禦劍山莊已經好幾天了,隻記得那日蕭宇炎怒氣衝衝地將她扔到“聽雲居”內,然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便走了。而她隨即便發現她被軟禁了。

抬頭環視了一下屋頂四周,屋頂上什麼都沒有,可是,林晨媛依舊能感受到那些暗影的氣息。

嘴角揚起苦澀的弧度,她不知道逸哥哥怎麼樣了,更不知道娘親、珊珊姐還有雲兒怎麼樣了?

此刻,她就像被關在蒙著黑色布條的籠子裏的金絲雀一般,哪裏都去不了,什麼也看不見,隻是活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與外麵的世界隔離開了。每天都有人在固定的時間裏送來飯菜,不管她吃不吃,那人依舊照常送。

一開始她還試圖從那人口中探出點什麼,然而,當第三日那人再來時,她便發現那人的舌頭被割掉了。

那一刻,憤怒、悲傷、恐懼、自責等等情緒充斥著她的大腦,讓她忍不住想要發泄出來,然而,最終她隻是默默地接過飯菜,然後安靜地吃了起來。

是知道自己再多的憤怒也改變不了什麼,還是真的認命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隻是不想再因為自己而連累其他無辜的人。

天空中飄過朵朵白雲,悠閑而自在,忽然想起那日陪著慕容星逸在遼闊的天地間放風箏的情形。想起慕容星逸,林晨媛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淡淡溫柔而幸福的笑容。

慕容星逸長得一點都不像她,所以她常常看著慕容星逸,想象著慕容澈那銀色麵具下究竟是怎樣的一張容顏。而從慕容星逸來看,慕容澈長得應該不差。

想念著慕容星逸,懷念著慕容澈,感歎著那些逝去的時光成了林晨媛打發時間的最好方法,這幾天,她常常都是在自己的回憶中度過的。

今日,她原以為也要在自己的思緒中度過,卻不曾想“聽雲居”內來了一個陌生的少女。

那少女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清秀的麗顏上雙眸冰冷,散發出懾人的寒氣;加之一身黑衣裹身,更讓人感到陣陣寒意襲身。本是十七八歲花樣般的年華,然而,從少女的身上卻看不到一點點十七八歲少女該有的純真和爛漫,反而給人一種曆經滄桑的悲涼之感。

不光少女渾身散發的冰冷氣質讓人不寒而栗,少女那眉間的一點朱砂,更是讓人不忍忽視。那點朱砂,似火似冰,紅的耀眼,卻又冷的凍人。

林晨媛怔怔地看著少女走向她,心中諸多不解。自從她回到禦劍山莊後,蕭宇炎為了不讓任何人接近這裏,除了那些隱於暗處的暗影外,門口更是有諸多家丁把守著。

她清晰地記得那一日她才回到禦劍山莊,禦劍山莊新的女主人蘇雪便氣勢衝衝地趕來,卻被擋於門外,當時,不管蘇雪說什麼,那些人就是不讓她進。

對於蘇雪那般生氣地來找她,其實她並不意外。試想哪一個做妻子的能夠看著自己的丈夫從外麵堂而皇之地帶一個女人回來。就算是她,她也沒有那麼大地雅量,能夠靜靜地微笑著看慕容澈帶一個女人回來吧!

而今日,蕭宇炎卻讓一個陌生少女踏進這個院落,林晨媛心中的迷惑更甚,然而她麵上卻帶著淡淡的笑容,靜靜地等著那少女走向她。

那少女走得很慢很慢,一雙如鷹準般森寒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林晨媛。對於少女那眼中翻騰的複雜思緒,林晨媛並不了解是為何。因為眼前的少女,她並不認識。

而少女的眼中卻承載了過多她不解的愛意還有恨意。

她迷惑地看著少女,不懂為何一個陌生少女對她既有愛又有恨。

少女在林晨媛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她靜靜地打量著林晨媛:烏黑如瀑的三千青絲隨意地挽成了一個淩雲髻,髻上簪著一隻木製的簪子。清秀的臉龐上,雙眉修長如柳葉,雙眸閃爍如星,又清澈的如同朝露。挺拔的鼻梁下有張如櫻桃般的水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淡淡的溫暖感。而那淡綠色的長裙上勾勒出的幾朵粉紅的荷花與她給人的感覺很是相像——清麗脫俗,秀雅高潔。

“你頭上的木簪子從何而來?”少女緩緩地開口,隻是問出的話卻讓林晨媛有些意外。

林晨媛愕然,顯然沒想到少女問出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有一瞬間的怔仲,隨即淡淡地笑道:“是我夫婿所贈!”

少女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追問她的夫婿是從何得來。

過了片刻,少女忽又道:“我叫雲無心!”

對於少女雲無心的思維方式,林晨媛一時有些跟不上,許久才道:“我叫……”

然而少女雲無心沒讓她說完,就忽又道:“我知道的你,比你自己知道的還清楚!”

林晨媛水亮的眼睛蒙上濃濃的不解,她靜靜地凝視著這個叫雲無心的少女,開口道:“你認識我?”

少女雲無心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冰冷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恍惚,她輕輕地開口道:“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每日必做之事便是看你和他們的故事!然後想象著你們的樣子!”

林晨媛愈發地迷惑,但是她並沒有打斷少女雲無心的話,而是靜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你和記載上一樣,準確地說你和我想象中一樣。在剛剛見到你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雲無心忽然抬頭望向林晨媛,嘴角露出淒涼的笑。

林晨媛搖了搖頭,心裏卻為著雲無心臉上那抹悲涼的笑容而心疼。

然雲無心似乎也並沒有打算要讓林晨媛回答,她忽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想掐死你!”

林晨媛忍不住渾身輕顫,不是因為雲無心的那句話,而是因為雲無心身上散發出的悲傷氣息。莫名地她想到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候,似乎也和眼前的少女一般,早已失去了少女該有的純真和爛漫,剩下的隻有滄桑。

她猛然握住雲無心冰冷的小手,輕柔地道:“若是我的死能讓你覺得快樂一點,我不介意死去!”

雲無心發現林晨媛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般冰冷,不帶任何溫度。

雲無心微笑著靜靜地凝視著林晨媛,她看到她的臉上滿是真誠,剛剛的那句話是她真心所言,而不是敷衍她。

“我與你隻是陌生人,若我殺了你,你不恨我嗎?”雲無心笑著問,聲音裏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寒意。

林晨媛微微地笑了,緩聲道:“我沒想過恨你!”

雲無心別過臉去,望向不遠處的花叢,碧綠的花葉在風中搖曳,花兒露出燦爛的笑臉。此刻,正有幾隻蝴蝶在姹紫嫣紅的花叢間翩翩起舞,好不愜意,好不舒適!

林晨媛靜靜地凝視著雲無心,不知為何,總覺得眼前的少女背負了太多太多。

風輕柔地吹起兩人的秀發,兩人靜靜地佇立在枝繁葉茂的、繁花似錦的花園中。

許久,雲無心才複有望向林晨媛,幽幽地道:“你不問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你若想說自是會說,你若不想說,我問了,你會說嗎?”林晨媛望著雲無心冰冷的眸子,靜靜地道。

“你很聰明!”雲無心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林晨媛纖細的手腕。

手腕上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意,然而,林晨媛沒有哼一聲,隻是臉帶微笑,默默地承受著。

直到林晨媛的額頭滲出密密的細汗,原本紅潤的臉色也蒼白如死灰,雲無心才放開她,眉頭微鎖,不解地道:“為什麼不喊痛?”

林晨媛沒有說話,隻是用手輕輕地揉了揉手腕處的於痕,許久才道:“若是方便的話,能否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雲無心看著林晨媛,那樣子就像看著怪物一樣。許久才歎了一口氣,冷笑道:“你能想象一個才懂事的孩子就被關在木屋裏,整天看著那些早已過去幾千年的曆史嗎?”

林晨媛誠實地搖了搖頭,緩聲道:“我沒法切切實實地感受那種感覺,但是,我想,若是我,我一定會受不了!”

雲無心淡淡地笑了:“但是我卻要與那間小黑屋,還有那早已被人們遺忘的曆史作伴。這麼多年都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林晨媛這才注意到雲無心的膚色雖白,卻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白色,那是一種變態的白色,是常年不照陽光的人才有的病態白。

心中萬份心疼,卻不曾表現出來。

這世上有一種人就算再悲慘再淒涼,他永遠都不要的便是別人的同情和憐憫。那種人寧願高傲地接受別人的冷嘲熱諷,也不願別人憐憫的眼神。那種人注定高傲地活著,卻也孤獨地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雲無心便給林晨媛這般感覺。

所以,對於雲無心的心疼和憐惜,林晨媛隻是放在心裏,卻不表現出絲毫。

雲無心繼續用緩慢而沉重的音調敘述著她那早已沒有一般孩童五彩陽光的童年生活,而林晨媛亦靜靜地凝聽著。

此刻,對雲無心而言,她隻需要一個聽眾來聽她訴說。而林晨媛此刻便是一個最好的聽眾——因為在雲無心說話時,她什麼也沒有問,隻是靜靜地凝聽著,靜靜地用自己冰冷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雲無心寒如冰的小手。

若是負負得正,那麼兩雙同樣寒如冰的小手緊握在一起,應該會有絲絲暖意的!

雲無心的故事很短,可是卻讓人感覺經曆了好幾個世紀那般沉重。

雲無心的故事很簡單——一個擁有天賦異稟的少女背負著要“解除幾大族幾千年來皆被詛咒”的使命。

待到雲無心從那悲傷而沉重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後,林晨媛才輕聲問道:“這般說來,你如何認得我?”

雲無心又恢複了之前那個冰冷的雲無心,她嘴角揚起一抹不可思議地弧度,緩聲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在等一個契機,如是能夠成功,所有人都不必再背負那永世的惡咒!”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林晨媛愈發不解這個喚作雲無心的少女來找她究竟所為何事。

“你不必知道,但有一件事,你必須要做到!”雲無心的神情忽然變得犀利而冷酷。

“什麼事?”

“愛上蕭宇炎!”

林晨媛愣了許久,才不確定地開口道:“你說什麼?”

她想她一定是聽錯了。

“愛上蕭宇炎!這是你該嚐還於他的債,是你欠他的!”雲無心冷冷地道,聲音裏帶著莫名的怨氣。

林晨媛先是搖了搖頭,隨即才喃聲道:“對他的恨,我都不知道能否放下,又如何談愛,更何況,我的心裏已經有人了!”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你必須要讓他感受到你的愛!”雲無心平靜地道。

“我不懂!”林晨媛睜著一雙明亮的水眸,茫然地看著雲無心,“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可是,你這目的卻讓我萬分不解!”

“你不需要了解什麼,你隻要照做就好了!”

“我做不到!”林晨媛撇過頭,不去看雲無心眼裏的譏諷和寒意。

“你必須做到!”雲無心的聲音愈發地冷厲,“這是我唯一想到能解除那惡咒的方法,所以,你必須配合!”

“恕難從命!”林晨媛的眼裏亦有著倔強,心若是想要愛誰就愛誰,那麼那還是心嗎?愛若是能說愛就愛,那還是愛嗎?

“曦兒,這是你欠他的!”

“我不懂為何你和他都要說是我欠了他,今生,我欠他的早已還清了!”林晨媛眼裏氤氳著霧氣,可是倔強地不願落下。她不知道為何眼前的少女雲無心和蕭宇炎都要說那般奇怪的話,她隻知道蕭宇炎因為想要報複她,已經傷害太多無辜了。她能不能放下對他的恨都成問題,又如何能夠愛上他?

然而,雲無心卻忽然湊近林晨媛的耳邊,魅聲低語道:“八大族人,惡魔之族類,注定生生世世遭受詛咒,注定生生世世在欲望痛苦中掙紮,注定生生世世無法得到真愛,注定生生世世孤獨,注定生生世世遭神遺棄,注定生生世世永受地獄輪回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