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還有一些微弱的燈火,沈慕蕊借著燈光打量麵前漆黑的大門。
她當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從她選擇相信蘇墨晚那一刻起,就已經完完全全將自己的命運交在了蘇墨晚的手裏。
她當然會繼續相信。
沈慕蕊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蘇墨晚伸手將她從馬背上扶了下去。
剛剛落地,沈慕蕊便覺得腳下一軟,差點站不穩跌倒。
蘇墨晚眼疾手快,趕緊將人扶住了,又對著後麵也才剛剛下了馬來的吟霜道:“去敲門。”
周圍沒有可以將馬拴起來的地方,吟霜索性就將手裏的韁繩直接放在了馬背上,任由馬兒在原地刨蹄子,她朝著漆黑的大門走去。
大門上沒有銅環,吟霜一手虛虛握拳,直接敲。
蘇墨晚也將手裏的韁繩放開,帶著沈慕蕊走了過去。
吟霜敲了三四次,還沒有人來應,她轉過頭來看著蘇墨晚,問是不是要直接開喊。
蘇墨晚眉頭微擰,隨即狡黠一笑。
“不用,你保護好沈姑娘,我去去就來。”
話音才落,人已經離地而起,轉眼間便越過了牆頭,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裏。
沈慕蕊知道蘇墨晚厲害,但方才在懸崖下接她的時候,蘇墨晚身上是綁了繩索的,她也就沒覺得她太厲害,此時蘇墨晚使出漂亮的輕功,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沈慕蕊看呆了。
真是很羨慕。
當然,她也知道一身功夫不是白來的,肯定是經年累月的艱苦練習,想到這裏,心底的羨慕又變成了濃濃的欽佩。
蘇墨晚越過牆頭之後,直接就朝著上次見陸遺風的那個院子去了,按常理判斷,陸遺風肯定是住在那個院子裏。
果然不出所料,她遠遠的就看見那個院子在一片漆黑中如此顯眼,就知道陸遺風在那裏沒錯了。
她身上還穿著男裝,沒有戴麵具,以這副麵貌去見陸遺風不太好,但沒辦法了。
蘇墨晚朝著亮燈的院子行去。
在掠過其中一個院子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風聲,還有衣袂翩飛的輕響。
那風聲不用仔細分辨都知道是掌風,蘇墨晚瞬間轉身出掌,結結實實地對了上去。
由於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她下意識用了七八分內力,誰知道將人拍出去了一丈多遠。
那人花了點工夫才穩住了身子,站在牆頭好似風一吹就要跌下去。
“下手這麼狠做什麼?咳咳……”
一聽這個聲音蘇墨晚便知道是誰了。
她無辜地聳了聳肩。
“誰讓虞公子忽然出現在我身後的,而且你確實是準備偷襲我來著。”
虞臨又咳了兩聲才停了下來。
他索性往牆頭上一坐,有些虛弱地道:“就算是偷襲,那也是你夜闖人家的宅院在先,你還有理了?”
“我自然是沒理的,所以我沒打算和虞公子講道理啊,是你自己偷襲不成功,怎麼還怪到我頭上來了?”
“……”
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被這個說法堵得無語,虞公子又悶悶地咳了一聲。
蘇墨晚好久不用的嘴皮子又溜了起來,見他一個勁兒的咳,不由皺了皺眉,疑惑道:“虞公子不至於這麼嬌弱吧?我才用了七分力而已。”
“……”
嬌弱的虞公子表示不想說話了。
什麼叫才用了七分力而已?他隻用了四五分!
虞公子一開始就看出了翻牆的小賊是蘇墨晚,也怪他太輕敵。
本以為蘇墨晚是朵小嬌花,誰知卻是一朵霸王花。
真是看不出來。
虞公子又想到了下午才知道的那事兒,頓時就覺得,唐敏之怎麼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就算蘇墨晚沒嫁人,以唐敏之那文弱書生的架勢,怎麼可能降得住蘇墨晚這樣兒的?
然後他又想到了秦王慕容景,不得不感歎一句,這樣的兩個人,倒也算是絕配了。
七想八想的,等他抬眼才發現蘇墨晚早就不見了蹤影,頓時就無奈笑了笑。
白天他故意等在街尾,問了蘇墨晚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嫁人了?”
蘇墨晚當時就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了句:“虞公子管這麼多閑事做什麼?”
現在想起來,他就覺得自己那句問得太多餘,居然還特意在街角等了好一會兒,就為了替唐敏之操一下心,結果今晚再回頭一看,純屬多餘。
蘇墨晚這樣的,和唐敏之配不來。
虞臨搖著頭歎了一口氣,有點後悔給自己找罪受了,胸口還悶悶地發疼著,不由又怨了一下蘇墨晚下手太重。
蘇墨晚直接扔下人就往陸遺風那裏去了,正好一個丫鬟開門出來倒水,估計是剛剛伺候了陸遺風洗漱。
蘇墨晚直接落到了那丫鬟身後。
那丫鬟倒了水一轉身就有人從天而降,嚇得手裏的木盆子‘哐當’一聲掉地上去了。
丫鬟就要扯著嗓子大叫。
蘇墨晚趕緊道:“姑娘別慌,我是陸公子的朋友,找他有點事,他還沒睡吧?”
這個聲音丫鬟熟悉!
她頓時將到了嗓子眼的喊叫吞了回去,心有餘悸地道:“還、還未曾入睡,奴婢去給您通傳一聲!”
蘇墨晚知道丫鬟是認出她來了,但肯定沒看清她身上穿的是男裝,她也沒有故意掩飾自己的聲音,丫鬟知道她的身份,肯定是要先進去說一聲的。
不一會兒,就可以看見窗子上透出陸遺風的身影,看那樣子是在穿衣服。
丫鬟這時候出來了,手裏提著一盞燈籠。
“您這邊請,我家公子一會兒就出來。”
“不用了,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去外麵開口,門外還有兩個人等著進來。”
蘇墨晚一點兒也沒有作為客人的自覺,直接使喚起了人家的丫鬟。
那丫鬟也是被她這麼‘不見外’的氣勢給唬住了,居然隻猶豫了一瞬,就拎著燈籠朝著最外麵的院子走去,顯然是去開門。
蘇墨晚這時候才覺得陸遺風這裏也太隨意了,丫鬟不多,她隻見過四五個,而且沒有守衛,除了陸遺風之外,這院子裏再也找不到別的男人。
當然,那個虞公子可以不算數了。
蘇墨晚也沒感覺到院子裏有暗衛,陸遺風不是號稱仇人多嗎?怎麼如此不設防?
萬一來了歹人賊人仇家什麼的,隻有一個陸遺風能對付得過來?
正替人操心著呢,就見陸遺風出來了。
蘇墨晚看過去,才發現屋子裏的光比起之前亮了很多,估計是又點亮了別的燈盞。
“這麼晚找我,有事?”
陸遺風見她身上穿著男裝,好奇地將人掃了幾眼,倒也沒有上次那麼冷淡了。
蘇墨晚上次和他在畫樓說話的時候,是故意變了點嗓音的,所以這時候陸遺風一個勁兒的盯著她看,她就以為陸遺風是在懷疑她和墨公子是一個人。
蘇墨晚還不想現在就被認出來,趕緊就放柔了聲音道:“陸公子,之前那樁命案的事多有麻煩,謝謝你。”
陸遺風挑了挑眉。
難道她特意過來就是要說這個?
深更半夜的不太合適吧?而且還是一個人來,又為什麼穿成這個模樣?
掩人耳目?
大半夜,孤男寡女的……
咳。
陸遺風這麼想著,又不經意地將人上下打量,然後道了一句:“不過是舉手之勞。”
隻聽蘇墨晚道:“今晚我來,是想讓你再幫一個忙。”
“……”
陸遺風差點被噎一口氣,輕咳一聲,他端著架子道:“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在大晚上的讓我幫忙?”
這話乍一聽可就尷尬了。
蘇墨晚也不拐彎,直接道:“需要陸公子收留一個姑娘住下,也就幾天,幾天之後我就把人接走。”
半夜三更讓他收留女人?
陸遺風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同時心裏慶幸不是讓他收留男人。
如果是男人,他可不敢收留,說不定是蘇墨晚在外麵招惹的小白臉呢,要是讓慕容景知道,鐵定以為他包庇,屆時還不得將他的落花軒一把火燒了!
不過話說回來,女人也不比男人好到哪裏去。
他一個單身漢,不太方便吧?
陸遺風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見了幾個腳步聲。
正是去開門的那個丫鬟帶著吟霜和沈慕蕊進來了。
這下子陸遺風也沒話說了。
人都進來了,總不能趕出去,於是他略不高興地道:“沒問題,我這裏別的沒有,院子還算多,安置一個人很容易。”
蘇墨晚也知道陸遺風不太高興,換了她她也不會很高興,被人半夜三更叨擾,而且還是她這個不算熟的人。
於是蘇墨晚很感激地道了一句謝。
這時候丫鬟也帶著人到了近前來,蘇墨晚沒想著要介紹,陸遺風也隻是將沈慕蕊粗粗打量一眼,便吩咐先前那個丫鬟帶人去客房。
沈慕蕊原本低垂著眉眼,此時大著膽子抬眸,借著丫鬟手裏拎著的燈籠看向陸遺風。
隻看見了他的側臉。
見他似乎不太高興,心裏就有些忐忑,隻好又朝著蘇墨晚看去。
蘇墨晚安撫地笑了笑,拉著她的手準備親自將她送到客房。
丫鬟在前麵帶路。
陸遺風看向蘇墨晚的背影,眉心微微皺了起來,他又仔細看了蘇墨晚的走姿,眼裏漸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