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終於趕到,‘鏘’一聲響,緊緊追在她身後的劍被攔住了。
沈慕悅不敢停下,接連又滾出了兩米才尋空大喘一口氣。
護衛隻和刺客糾纏了幾招,就聽見其餘的刺客紛紛撤退的聲音。
那些人退走時,還不忘對著最後的這個刺客喊了一嗓子‘撤退’,於是這刺客狠狠揮劍,將王府護衛逼出一丈之外,自己朝著同伴追了上去。
沈慕悅全身都垮了。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解脫感。
她全身都火辣辣地疼,最嚴重的要數腳腕上的扭傷,以及下巴上的磕傷。
這時候才有空伸出手抹了一把,摸了一手的粘膩液體,頓時大驚。
這是破相了?!
沈慕悅顧不上自己腳腕上的疼痛了,當即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采紅的名字,隨後又驚驚慌慌地大喊著‘來人’。
幾個護衛立馬湊了過來,恭恭敬敬立在三尺外,詢問她可是受了傷。
采紅忙朝著自家主子跑去。
她是有點奇怪,小姐怎麼沒喊采薇,偏偏喊她,她腳下速度不慢,但也快不過護衛們,所以就落後了幾步。
這又惹得沈慕悅不快了。
見采紅急急忙忙地過來攙扶自己,嘴裏斥道:“怎麼這會兒才過來?剛剛死哪兒去了都不見你人!”
采紅連連說著是自己的錯。
她才不會讓自家小姐知道她是去找小雲了,要是讓自家小姐知道,肯定又要教訓她多管閑事。
天色黑沉得可怕,特別是山崖下到處響起各種蟲子的叫聲,在這樣的夜裏顯得驚悚詭異。
沈慕悅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指著離得最近的一個護衛道:“去看看采薇怎麼樣了,傷得嚴不嚴重!”
沈慕悅的確不知道采薇傷成什麼樣了,她隻感覺到有血滴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采薇又沒來得及呼痛就沒了聲音,沈慕悅心裏已經有了不太好的猜測。
護衛自然是能看見采薇躺在不遠處的,他走過去,先是探了探采薇的呼吸,發現人還在,便沒有去碰人檢查傷勢。
他直接就回稟道:“沈側妃放心,還活著。”
知道采薇受傷了,采紅心裏一驚。
都說刀劍無眼,還是在這麼黑漆漆的夜裏,要是運氣差點,被捅在重要的地方,可不就是一命嗚呼了嗎!
前一刻沈慕蕊才剛剛墜崖,這一會兒采薇又生死未卜,采紅情緒差點失控,她偷偷抹起了眼淚。
好在那護衛給的結果是人還活著。
不管如何,活著就好。
沈慕悅聞言也是鬆了一口氣的。在最危難的時候她顧不上采薇的死活,但是現在危難解除了,她還是希望采薇沒事的。
一來丫鬟跟著自己有些年頭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二來,采薇這丫鬟用起來比較順手。
“把她弄到馬車上去,咱們趕緊回府!”
沈慕悅急急地吩咐。
那些刺客明顯是占了上風的,不知道為何卻忽然退走了。
如果說是要暗害她,可她現在沒事,還沒得手刺客怎麼可能輕易罷休?
想起墜崖的沈慕蕊,沈慕悅又聽見了懸崖邊小雲的動靜。
她又吩咐另一個護衛:“去把那個丫頭也帶到馬車上去,留下兩個人下去找人,其餘的先回府!”
那侍衛應聲過去,將癱坐在地上的小雲拉了起來。
小雲傷心過度,整個人都是懵的,由著護衛將自己帶到了馬車邊。
即將上車的時候才又清醒過來,立即退後了兩步,搖著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小姐!”
侍衛垂著手,沒有強行將人弄上去。
已經上了馬車的沈慕悅難得發了一次善心,勸了一句道:“你留下來有什麼用?你會功夫可以下崖底嗎?這兒可沒有多餘的人來管你!到時候要是刺客再折返回來,而且這荒山野嶺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東西,你要是實在不想走,那就留下當孤魂野鬼吧!”
小雲還想倔,采紅柔聲勸了一句:“現在咱們人手不多,沒人管你,你要是過意不去,等回了府再派人的時候,你再跟著出來就是。”
小雲有一瞬間的動搖。
護衛已經將擋住馬車軲轆的幾個石塊搬了開來,車夫也已經就位。
沈慕悅不耐煩道:“趕緊的,萬一路上再遇上什麼人,算了,你愛走不走,我們走!”
采紅見小雲不說話,就知道她很可能是拉不下臉麵來,便直接伸手將人往馬車上拉,嘴裏道:“快上來吧,這裏黑漆漆的,你一個人呆在這裏難道不怕嗎?”
小雲順勢就被拉上了馬車。
采紅說的話有道理,但她要是就這麼走了,心裏感覺怪異的很。自家小姐肯定是已經凶多吉少了,說不定現在屍首正孤零零的躺在某個地方。
一想到這個,小雲又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沈慕悅也沒管護衛有沒有傷亡,直接就吩咐了啟程。
護衛本來就八個,除了沈慕悅讓留下的兩個,其餘六個護著人匆匆上路了。
其實,隻要沈慕悅稍稍注意,就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雖然她看不見來了多少刺客,但是聽動靜就能知道來了不少,就算護衛沒有人殉職,也該有人受重傷。
可惜並沒有。
封越原本也想讓這出戲演得逼真一些,但蘇墨晚知道了之後就說不用。她的理由是,沈慕悅這種人一旦慌亂起來,智商肯定掉線。
更別說,智商本來就不高。
結果還真被她給猜對了,沈慕悅非但沒有發現異常,而且嚇得夠嗆,這會兒正縮在馬車裏瑟瑟發抖呢。
畢竟是文臣的女兒,要是換了蘇畫月,至少不會是這副慫樣。蘇畫月畢竟是去過北疆,見過戰場的人,這一點沈慕悅比不了。
崖底的蘇墨晚聽見馬車和馬匹離開的聲音,不等吟霜拉繩子,就運起內力使出漂亮絕頂的輕功,攬著沈慕蕊輕輕鬆鬆飛上了懸崖上。
“您怎麼樣?沒事吧?”人才站穩,就聽見吟霜問道。
蘇墨晚搖了搖頭。夜色黑,但吟霜看得見她的回應。
蘇墨晚放開了沈慕蕊,朝著正帶著群眾演員過來的封越道:“可以去把馬匹牽過來了,圓滿完成任務,收工!”
一行人都是騎馬來的。
當然,衣服什麼的,都是到了地方再換,這時候趁著夜色正濃回府,也不用再刻意將衣服換回來了。
就是過城門的時候麻煩一些,但是守城的都是慕容景的人,也不用擔心。
不一會兒,去牽馬的人都騎著高頭大馬過來了。先前這些駿馬都藏在山後的另一個林子裏,從官道上過去隻需要穿過兩山之間的縫隙,一人一馬勉強能過去。
蘇墨晚先將沈慕蕊托上了馬。
因為是第一次上馬背,沈慕蕊有些緊張。
尤其她現在整個人都是半懵的,還沒反應過來,駿馬甩了甩脖子,驚得她輕呼一聲。
蘇墨晚趕緊翻身上了馬去,雙手扯著韁繩將沈慕蕊護在身前,輕輕喝了一聲‘駕’,馬兒邁開蹄子跑了起來。
封越吟霜等人緊緊跟在身後。
沈慕蕊心情複雜。
這感覺,就和做夢一樣。
雖然說是演戲,可她的確是鼓足了勇氣的,就和真正經曆了一回生死一般,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從此以後,她就是個死人了。
可以脫離左相府,脫離所謂地‘家族責任’,過嗅清風看朗月的自在日子。
一顆心因為這些念頭而亢奮著,卻又想到了方才哭得傷心的小雲,頓時又酸又澀又暖,心口緊緊揪了起來。
大約一刻鍾之後,一行人就回到了城門口。
守城的士兵見一群氣勢不凡的黑衣人策馬而來,便想盤查,但是一看那氣勢又沒有膽子下去,就在城頭上喊話。
忽然出現的參將直接吩咐人將城門打開,同時罵了一句‘瞎了你們的狗眼!’。
一行人進了城。
蘇墨晚讓封越帶著人先回去,自己則帶著沈慕蕊往城西去了,吟霜也跟在了後麵。
安置沈慕蕊的地方,她早就已經想好了。
如果將沈慕蕊一個人單獨安置在院子裏,就算派人保護,那也會覺得孤零零的,弄到有人氣的地方就不一樣了。
蘇墨晚本來想把人送到傾城的小巷去。
但傾城估計沒時間陪著沈慕蕊,想來想去,還是城西的落花軒最合適。
她沒有提前知會陸遺風。
主要是,那裏還住著別的人,陸遺風應該也不介意再多一個人,反正他那裏有的是院子和屋子。
噠噠的馬蹄聲回蕩在空曠的大街上。
清風掃過街麵,還來不及吹散那聲音,人就已經消失在了街尾,拐到了另一條街上。
跟在後麵的吟霜終於反應過來,蘇側妃這是要去落花軒了。她又想起了今日白天從醉今朝出來之後在街尾拐角遇上的虞公子。
她認得虞公子,幾年之前,有幸見過幾次。
沒想到,虞公子竟回來了。
吟霜提醒自己,回府之後別忘了去和王爺稟告。
蘇墨晚顧及沈慕蕊,沒有讓馬跑的太快,所以,從城門口到城西,跑了足足一刻鍾。
就在沈慕蕊臉色蒼白,渾身都被凍得快要僵硬的時候,蘇墨晚勒住了馬。
到地方了。
沈慕蕊望著黑漆漆的四周,心下沒有安全感。
“蘇側妃,這是什麼地方?”她小聲問。
蘇墨晚伸手接她,語氣輕鬆:“是一個朋友的院子,絕對安全,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