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劈裏啪啦一通指責,聽得陸遺風目瞪口呆。蘇墨晚看著陸遺風的表情,笑了笑,以眼神示意七公主適可而止。
七公主撇了撇嘴,道:“我說的又沒錯。”
陸遺風見蘇墨晚神色平靜,問了一句:“被冤枉的是你朋友?”
“嗯。”
蘇墨晚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怒氣,轉瞬即逝。
陸遺風咂了咂嘴,有些意外。
“這李君莫風評是不太好,但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來。”
李君莫當然做不出這種事來。
這人膽子不大,蘇墨晚相信,要是沒有背後那人的教唆,就是借他十個膽,李君莫也不敢這麼幹。
不過,雖是受人指使,但他這一次做了,保不準以後還會再犯,這種人,絕不能姑息。
馬車到了傾城坊前。
幾人依次下車,陸遺風落在最後,他抬頭瞧了瞧傾城坊的招牌,又掃了一眼周圍的格局,忽然吐出一句:“傾城坊這位置不行,風水不好。”
“……”
幾人都看向他。
蘇墨晚則是蹙眉調侃:“沒想到陸公子還懂風水之術。”
“略懂一二。”
陸遺風謙虛道。
話是謙虛的,可語氣卻頗為得意。
蘇墨晚也沒興趣問他到底怎麼不好,傾城坊的風水問題不是她該關心的,她關心的是傾城的清白,案子的真相。
隻好催促道:“等把案子破了陸公子再慢慢施展,現在咱們先進去吧。”
宋初文的官轎就停在傾城坊的門口,轎夫留在原地等候,可知宋初文已經進去了。
陸遺風一看就知道還有人,遂皺了皺眉,對著蘇墨晚小聲叮囑道:“你可別把我的名字透露出去,不然會很麻煩。”
蘇墨晚斜眼睨了他一眼。
“怕什麼,你又不是官府的通緝犯,用不著遮遮掩掩的。”
他當然不是通緝犯,可他是聞名天下的毒仙!萬一傳出去了,招來仇家不說,還要應付官府的人。
至於為什麼要應付官府的人,這得說到半年前的一樁案子。
他仇家多,沒少殺人,曾惹了麻煩上身。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與官府的人有牽扯。
陸遺風睨了回去,一副大爺狀:“這是我幫忙的條件,答應不答應,看你。”
“行行行,反正我也隻稱呼你陸公子。”
蘇墨晚說著,率先朝著傾城坊裏去。
剛剛進門,就見坊裏的教導嬤嬤迎了過來,臉上帶著滿滿的急切:“您可算來了!宋大人讓奴婢把坊裏的姑娘都召集到樓上,就等您了!”
教導嬤嬤說完,目光不經意地往陸遺風那裏匆匆掃了一眼,心下雖然好奇,但不敢多看。
蘇墨晚點了,抬步上了二樓去。
七公主緊緊跟著,將陸遺風隔開了一段距離。
二樓的走廊上圍著二十來個年輕的姑娘,穿著嫵媚輕薄,一看就知道都是傾城坊的舞姬。
想必宋初文叫舞姬們來,是想問話。
舞姬們三三兩兩的站成一團,各自低聲交談著什麼,臉上都是一副緊張的神色。
蘇墨晚腳步輕,但七公主腰間戴著的環佩隨著步伐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於是三三兩兩交談的舞姬們便紛紛轉過頭來,見到蘇墨晚的瞬間,眼裏或多或少地閃現出羨慕或者嫉妒。
蘇墨晚目光掃過去,發現其中兩個舞姬的目光有些異樣。
一個舞姬離得比較遠,長得挺漂亮,身姿也很婀娜,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敵意。
另一個離得比較近,身材長相也是中上,但比起前一個還是差了些,這人看著她的目光裏滿是戒備。
前一個舞姬的目光很好理解,無非就是看見比自己好看的人而產生的正常情緒。
至於後麵這個……
蘇墨晚淡淡掃她一眼,腳步不停,朝著大開的房門走了進去。
宋初文在房裏,正圍著桌子窗子一陣研究。
蘇墨晚停住,正要將人介紹一番,一轉身才發現陸遺風並沒有跟著進來。
“陸公子?”
蘇墨晚疑惑地喊了一聲。
“來了!”
過了大概十來秒,才見陸遺風嘴角掛著淡笑進來,很明顯和剛剛進樓時候的情緒不一樣了。
蘇墨晚疑惑地挑了挑眉。
難道是在走廊裏看見了哪個熟悉的舞姬,順便聊了幾句?所以心情大好?
陸遺風的私事她沒有過問的必要,蘇墨晚便直接介紹了人。
“這是我請來的朋友陸公子。”
宋初文對著陸遺風點了點頭。
蘇墨晚又對著陸遺風介紹道:“這是刑部侍郎,宋大人。”
“宋大人的名諱我聽過,今日還親自來查這種小案子,可見宋大人為官很是稱職。”
這話有影射李君莫不稱職的嫌疑,宋初文也不在意,謙虛笑了笑,客氣道:“這案子還需要陸公子,陸公子可否看出些什麼來?”
“看過才知道。”
陸遺風頗有些架子,說完這話便自顧自地繞著房間走了一圈,時不時吸吸鼻子,似乎在嗅氣味。
這倒是牛了。
蘇墨晚也沒閑著,她把四扇窗子都檢查了一遍。
窗子前後各兩扇,兩扇朝著走廊開,兩扇朝著傾城坊的後院開。
朝著走廊開的兩扇窗子毫無破損,看不出異樣來,蘇墨晚便朝著另一邊的兩扇走去。
宋初文湊了過來,指著一處微小的擦痕道:“這裏有些痕跡。”
湊過去,蘇墨晚眉頭微皺,而後又從細長擦痕的角度往後院看了看。
視線定格在其中一棵梧桐樹上。
宋初文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往床的方向做了個假設,但隨即發現不成立,劍眉微微蹙起。
“如果按著這個痕跡來看,當時梅花針應該是從那棵梧桐樹上射過來的,但是按著這個路線,那梅花針是射不到床上去的。”
也就是說,如果梧桐樹上站人,那麼整張床的範圍都是視線盲區,那梅花針根本就不可能直接射中漁歌的側頸。
“會不會是人在視線裏,梅花針先射中了,然後才被別的人弄到床上去?”
“但是已經可以確定,梅花針是在人死了一段時間後才射進了側頸裏的。”
“也是,我給繞暈了。”
如果漁歌是先中毒身亡,趴在了桌子上,倒的確是能從梧桐樹射中人。可下毒的人會等一段時間之後回來看人死了沒有嗎?
就算是回來看,也不會多此一舉把屍體弄到床上去。
而漁歌被發現死亡的時候是躺在床上的。
蘇墨晚覺得這裏麵一定有自己忽略的地方,可一下子又理不出頭緒,現場種種跡象又自相矛盾,讓她陷入頹喪。
她那點小聰明,好像幹不了這種燒腦的事。
宋初文也很疑惑。
他也想不通這裏麵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但好歹是做這一行的,雖然有些不明白,但他不會表現出焦躁。
以及,裏麵牽扯到的傾城不是他的朋友,所以臉色比蘇墨晚好很多。
就在這時候,將屋子嗅了一圈之後的陸遺風,忽然捏著桌子上的茶壺皺起了眉頭,驚奇道:“怎麼隻有解憂散?”
宋初文還不知道漁歌所中何毒,聽陸遺風這麼一說,便將目光看向了蘇墨晚。
蘇墨晚隻好將陸遺風之前的判斷給他說了一遍。
宋初文眉頭皺得更沉了。
蘇墨晚表情也很凝重。解憂散和奪魂散都是百花門的獨門秘藥,百花門和漁歌,或者是傾城,有什麼恩怨?
“陸公子,你確定這裏麵隻有解憂散?”
陸遺風挑了挑眉,有些不高興:“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
“當然不是。”
蘇墨晚搖了搖頭:“那奪魂散又是怎麼混進漁歌身體裏的?”
陸遺風還真被問住了。
眼珠子轉了兩圈,他凝眉道:“等會兒,我再看看。”
一旁的宋初文似是想到了什麼,眼裏閃過一抹光華:“那就請陸公子繼續查看,咱們先去問話。”
這話是對著蘇墨晚說的,不知不覺,兩人居然已經成了一夥的,看得七公主有點鬱悶。
她不由想,要是三皇兄在就好了,三皇兄肯定比宋初文厲害多了!
蘇墨晚點了,就跟著宋初文出去了。
七公主也要跟著去,卻被蘇墨晚攔住:“你和吟霜封越留下陪陸公子。”
七公主對傲氣的陸遺風沒好感,但還是扁了扁嘴留下了。
教導嬤嬤就等在漁歌的房間門口。
宋初文和蘇墨晚兩人一出去,她就趕緊湊了上前:“侍郎大人,坊裏的舞姬都已經在這裏等著了,您看?”
蘇墨晚之前進來的時候特意叮囑過,讓教導嬤嬤別在舞姬們麵前透露她的身份,所以此時在舞姬們麵前,教導嬤嬤便沒有提王妃二字。
舞姬們見教導嬤嬤湊了過去,紛紛又緊張起來。直到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眾人的小聲議論才停了下來。
那人道:“怕什麼,大人隻不過是讓咱們知道什麼說什麼,隻要沒做過虧心事,那就不用怕。”
那舞姬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個舞姬。
而被看的那個舞姬,眼底閃過一絲心虛和慌亂。
蘇墨晚抬眸望過去,恰好將這個表情收在眼底。同時也發現,說話的是那個漂亮的舞姬,也就是之前對她有些微敵意的那個。
而心虛慌亂的,則是她上樓之時,滿眼戒備的那個舞姬。
蘇墨晚往前走了幾步,停在那個說話的漂亮舞姬身旁,微微偏頭問:“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那漂亮舞姬將她周身掃了一遍,有些冷傲地道:“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