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身,便見身後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袍,係著淺紫色披風的年輕公子。
丫鬟驚喜地叫道:“虞公子!”
七公主微微瞪大了眼,眸中情緒萬千。
年輕公子輕輕頷首,嘴角彎彎,笑著將幾人打量了一番,目光在蘇墨晚身上頓了頓,又移開,最後邁著步子朝落花軒外去了。
蘇墨晚本想問一句這是何人,又覺得還是去問陸遺風比較好。將剛剛那人仔細回想了一番,蘇墨晚心想:奇怪的人交的朋友,同樣的奇怪。
那人很突兀的說了那話就沒下文了,目光又將她特意打量了一遍才走,這不是有拐著彎意指她的嫌疑嗎?
她招誰惹誰了?
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
邊上的七公主這時候嗤了一句,朝著那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道:“神氣什麼啊,陰陽怪氣的!哎嫂子,你認識他?”
蘇墨晚還沒說話呢,七公主又道:“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要找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這還真是說對了,但是當著人家丫鬟的麵說人家主子不好,這事兒估計也就七公主做得出來。
蘇墨晚對著她使了個眼色,示意丫鬟還在邊上呢,讓她說話注意點,七公主吐了吐舌,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丫鬟的確是尷尬的,好在蘇墨晚沒由著七公主再胡亂說話,便客氣地請丫鬟繼續帶路。
走在後麵的吟霜和封越互看一眼,前頭的七公主沒多說,他們兩人也就不吭聲。
不過,回去之後,還是要和王爺稟告一聲。
穿過兩個小院子,終於來到了落花軒最裏,也是最大的院子,毫無疑問這便是陸遺風的住處。
此時已經過了正午,太陽已經微斜,涼涼的秋風刮得人一個寒顫。
陸遺風卻依舊穿得很單薄,愜意窩在躺椅裏。要說是為了曬太陽,可明顯冷風吹得更厲害一些。
丫鬟在三丈開外就喊了一聲‘公子’,然後說秦王側妃來找您了。
窩在躺椅裏閉目養神的陸遺風瞬間就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扭過頭來,瞧清楚朝著他走去的人時,疑惑地瞪了眼。
蘇墨晚本來想以墨公子的身份來找人的,但是她來不及回去換裝備,就隻好這麼過來了。
此時見陸遺風的表情,就知道他很意外。也是,她作為秦王側妃,和陸遺風是不算認識的,突然來找他,他意外是必然的。
“陸公子,冒昧來訪,打擾了。”
蘇墨晚笑著道。
陸遺風見她身後還跟著封越,眉心就毫不客氣地蹙了起來。
“不打擾,慕容景又有什麼事?”
也難怪他會這麼想,一般慕容景找他就是有事,這會兒蘇墨晚來,就代表了慕容景。
七公主被忽略了個徹底,有些不高興,但是一看陸遺風對蘇墨晚都不算很客氣,便又釋然了。
丫鬟將七公主和蘇墨晚請到椅子上坐了,轉身便去沏茶。
封越和吟霜二人恭恭敬敬站到了蘇墨晚身後去。
蘇墨晚道:“聽慕容景說,陸公子你能辯毒,傾城坊出了一樁命案,死者多半是中毒身亡,想請陸公子移步過去幫個忙。”
“傾城坊命案?”
陸遺風挑了挑眉,事不關己道:“命案不是有官府的人來查麼?怎麼會輪到你操心?”
這態度和對著‘墨公子’的時候簡直千差萬別,蘇墨晚還以為陸遺風對誰都隨和,沒想到對於沒交情的人,他是這種態度。
但是現在有求於人,她又不能言明自己是墨公子,隻好道:“本來是官府來查的,但是這裏麵牽扯到我一個朋友,且官府沒憑沒據匆匆定了案,我便和刑部的宋侍郎親自來查了。”
“這樣啊。”
陸遺風皺了皺眉,眉梢的那一點紅格外惹眼。他咂巴兩下嘴,似乎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幫忙。
七公主是不認識陸遺風的。
見蘇墨晚都打著她三皇兄的名義來求幫助了,陸遺風居然還磨磨唧唧不痛快,當即就對著封越看似小聲實際大家都能聽見的道:“看來我嫂子麵子不夠,你回去問問我三皇兄,看看他有沒有空,讓他親自過來一趟唄!”
“……”
這麼明晃晃的威脅,也就隻有七公主敢做了。
蘇墨晚瞧見,七公主這話剛說完,陸遺風的麵色就微妙了。
能叫慕容景三皇兄的人,那肯定是公主了。雖然說陸遺風不怕一個丫頭片子,但好歹是皇家的人。
看樣子還挺刁蠻,他猜出了七公主的身份。
沒有猶豫多久,陸遺風便道:“看在慕容景的麵子上,走吧。”
看似一臉酷拽勉為其難,實則是不得不妥協。
遇上慕容景就隻能認了。
沒辦法,慕容景好歹給他提供了不少的幫助,尤其是,最近掌門令回到了他手裏,多多少少有慕容景的功勞。
他現在也認出來了蘇墨晚就是那晚中毒,然後一句話把慕容景堵得沒話說的人,臉色便好看了些。
他當時還覺得蘇墨晚有趣來著。
在陸遺風眼裏,蘇墨晚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但俗話說的好,兄弟妻不可欺,再有好感,他也不會和蘇墨晚多說一句話。
要避嫌啊。
而且可以看出來,慕容景對蘇墨晚很看重。
不說那次慕容景為了個女人就讓他大半夜的從城西跑到城東,就說慕容景居然把他的老底透露給了蘇墨晚這點,就能看出來,慕容景對麵前這個女人很信任。
於是蘇墨晚帶著人,先回了一趟都衙。
李君莫見人又殺了回來,兩股戰戰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蘇墨晚隻掃了他一眼,便帶著陸遺風,兩個人往停屍間去了。
剩下的人留在外麵等。
到了停屍間,撲麵而來的陰氣太重,陸遺風皺著眉有些不樂意。蘇墨晚將蓋著屍體的白布一掀,頓時便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來。
陸遺風湊過去粗粗看了一眼,語氣很惋惜地道:“長得還挺漂亮的,可惜了。”
的確是長得漂亮,雖然不如傾城,但容貌也是秀麗無比,蘇墨晚讚同陸遺風這個結論。
但她現在要的結論不是這個,便催促道:“陸公子,等會兒再慢慢欣賞,你先看看到底是中了何毒。”
這種毒舌的女人,即可愛又不可愛。
如果這毒舌是對著慕容景,他當然樂得看好戲,但是用在他身上,他便覺得很難消受了。
於是陸遺風馬上就換了一張嚴肅臉,先觀察了一下屍體的臉色,再翻了翻眼皮,最後捏開了嘴巴,細細察看。
這番動作在蘇墨晚看來,很是專業。
陸遺風瞧了個大概之後,便皺著眉頭,疑惑不解道:“這不太對啊,看著像是解憂散,卻又像是奪魂散。”
蘇墨晚神色一凜。
不管是解憂散,還是奪魂散,都是百花門獨有的毒藥。
而且,奪魂散她不陌生,她自己兩個月前就中過一次。
蘇墨晚想起頸側那個梅花針的傷,便告訴了陸遺風。陸遺風把屍體腦袋一扒,往頸側看去。
“怎麼會這樣?!”
蘇墨晚滿目驚詫。
半個時辰前還沒什麼異樣的傷口,如今有了變化。她秀眉皺起,難道是李君莫動過屍體?
陸遺風看著青紫色的針眼,不解地道:“怎麼了?”
蘇墨晚剛剛那一聲,將他嚇了一跳。
“大約一個時辰前,我和刑部宋侍郎來看過,當時傷口不是這樣的,並未有青紫之色。”
蘇墨晚說著,也湊近了兩分,看著那短時間內變化的傷口,表情凝重起來。
難道這是為了掩飾什麼?
蘇墨晚眉頭緊鎖。
但陸遺風的眼睛就亮了,聽蘇墨晚這話,霎時便確認道:“這人,大約是什麼時候遇害的?”
“約摸是淩晨,子時之後。”
“那就對了!”
陸遺風得意地一拍雙手。
“這應該是兩種毒藥混在了一起,如果隻用奪魂散的話,一個時辰內沒解藥就會斃命,但是會七竅流血,再加上解憂散的話,就沒有七竅流血的症狀,而且臨死之前也不會痛苦。”
漁歌的臉上,確實沒有痛苦猙獰之色,安靜祥和。
陸遺風說著,嘖了一聲。
“最重要的一點是,三個時辰之內不會看出中毒症狀,隻有三個時辰過後,才能顯現!”
幸虧沒有及早將屍體下葬。
蘇墨晚鬆了一口氣。
李君莫幾乎不用功夫就匆匆定了案,但卻沒有立即讓傾城坊把屍體領回去安葬。
如果傾城坊把屍體領了回去,對於漁歌這種橫死的,肯定是馬上就安排下葬了。
確認了所中何毒,蘇墨晚便說可以走了,李君莫又是一副送佛的架勢把人送出了衙門。
他本以為能平安渡過這一次了,蘇墨晚卻忽然轉身,沉聲道:“李大人,等案情水落石出的時候,也就是你該給一個交代的時候了。”
陸遺風不知道這話裏麵的緣由,看李君莫苦著臉心虛的樣子,心裏便有了譜。
上了馬車之後,他才問是怎麼回事。
七公主憤憤搶答:“李君莫這個狗官,有案子不查,竟敢隨隨便便就定案!差點就要冤枉一個無辜的人,幸好被我們及時發現了!簡直就是個吃白食的!每年還領那麼多俸祿,真是喂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