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晚看女人的裸體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宋初文卻覺得她的表現不應該是那樣。
宋初文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便道:“你……好像沒什麼不習慣的?”
蘇墨晚皺著眉將屍身來回掃了兩遍,隨意的回了一聲:“習慣什麼?”
“……”
饒是再淡定的宋初文,也說不出‘習慣看女人裸體’這樣的話來。隻能在心裏暗暗感歎,果然和蘇墨白是兄妹,都這麼的非比尋常。
他之所以淡定,那是因為職責所在,也見過不少死人的裸體,但一開始接觸的時候也是很不習慣很不自在的。
見蘇墨晚全神貫注在找線索,宋初文便不再多言,也仔細觀察了起來。
蘇墨晚視線忽然一頓。
手指捏著漁歌的下巴往邊上一側,耳下頸動脈處便露出了兩個不太明顯的小紅點。
看起來像是針眼。
宋初文也湊近看了看,眉頭頓時皺起:“這是暗器,梅花針所致。”
“為何這麼確定是梅花針?”
蘇墨晚偏頭。
她知道梅花針,獨門獨派的絕學,旁人根本使不出來這玩意兒。
宋初文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兩個細小的針眼,篤定道:“這就是梅花針,別的暗器雖然也有用細針的,但是梅花針與其他針型不同,梅花針靠近末端的地方,會有一個小小梅花瓣形狀,所以在傷口的最外沿,會出現一圈凸起的痕跡。”
蘇墨晚聞言,又湊近了兩分,果然見那細小的針眼外圍的肉,有些浮白。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
宋初文很厲害。
這又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宋初文說完那一番話之後,便伸手按了一下針眼周圍的肌膚,隨即疑惑地蹙眉。
他道:“這並不是致命傷。”
蘇墨晚看他動作,也明白了他的推測從何而來。
雖然是被梅花針傷到,但是在針眼附近沒有看見血液痕跡。
宋初文眯了眯眼,似是有些想不通,幹脆就直起身子朝外麵喊了‘李大人’。
李君莫一直守在門外,聽見這一聲召喚趕緊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進來,見到光溜溜的屍體一愣,賠著小心道:“宋侍郎有何吩咐?”
宋初文往屍體的方向一指:“死者脖子上原本是不是有暗器?”
“是、是的。”
李君莫心裏又冒出了冷汗。
他本來以為,讓人把暗器拿走就應該不會被發現,誰知道兩人居然這麼眼尖。
“是你讓人把暗器取下來的?”
宋初文臉上帶了不悅。
如果說傾城是凶手,可以采取很多種不留痕跡的方法殺人,為什麼會使用暗器留下明顯的傷口?
而且還是辨識度極高的梅花針。
這說不通。
李君莫知道自己還是得老老實實回答,便急忙道:“是下官叫人清理了的,可是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
蘇墨晚冷冷掃了一眼李君莫:“李大人還真是一個好官,胡亂定案不說,還挺會破壞證據和線索。”
“這、這……王妃就不要再挖苦了,下官已經知道錯了!您要是想知道什麼,盡管問!下官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我問你,這傷人的暗器出自何處你可知道?”
“這……下官記得是很細的銀針,沒什麼特別的啊!這還能有出處?”
李君莫一臉茫然。
蘇墨晚冷笑一聲,盯著他道:“看來李大人是決定一條路走到黑了,機會不是沒給你,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既然李大人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這傷人的暗器叫梅花針,我知道的,就一個梅七公子會用!”
這梅七公子身份成迷,長相成迷,隻有一個響亮的名號。他是梅花針的傳人,輕鬆便能殺人於無形。
李君莫混跡官場這麼多年,這點還是知道的。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讓手下趕緊把暗器除了,好圖一個萬無一失。
此時被蘇墨晚點破,他還是抱了僥幸:“您應該是看錯了,這梅花針和一般的針戳在人身上,哪裏能分辨出來?”
蘇墨晚勾唇冷笑,朝宋初文一抿唇。
“當然不是我分辨出來的,宋侍郎見多識廣,分辨這個簡直就是小意思,李大人若是不信,便去拿一盒一般的針來,咱們現紮一下不就知道到底能不能分辨了?”
宋初文被蘇墨晚那一眼看得不自在。明顯李君莫是十二分的不配合,偏偏李君莫還是刑部隸下審案的父母官,那一眼滿滿的鄙視,好似在說刑部無能。
宋初文覺得有點丟麵子。
於是也不想再聽李君莫囉嗦,他板起臉,冷聲道:“李大人是在質疑本官的結論?那便讓人拿針來試試。”
真的拿針來試?
李君莫不敢。
知道糊弄不過去,幹脆就推卸道:“既然宋侍郎說是那便是了!本官對梅花針也不了解,不識得梅花針是什麼模樣,興許還真的是!”
蘇墨晚簡直就想揍人了,但又死活找不到一個好借口!便隻能狠狠地瞪了李君莫。
“那取下的梅花針可還在?”
李君莫被她的眼神瞪得遍體生寒,說話都不利索了:“不、不在了。”
蘇墨晚用力捏了捏手指,‘哢哢’響了兩聲,聲音在空曠的停屍間裏格外的清晰。
“你叫人取暗器的時候,可有清理過屍體?”
“沒、沒有。”
“真的沒有?”
“下官保證沒有!以項上人頭擔保!”
宋初文見重點已經問完了,便揮了揮手將李君莫攆了出去。
然後對蘇墨晚道:“這說不通。”
的確是說不通。
如果真如李君莫所說,取暗器的時候沒有清理過屍體,那就說明一個問題。
暗器是在人死了之後才射入體內的,而且是在人死了一段時間之後。
針眼裏並沒有血跡,那就說明梅花針射入的時候,血液已經不流動了。換句話說,就是人已經死透了。
為什麼人都已經死了,還要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蘇墨晚看了宋初文一眼,見對方同樣的一臉疑惑,便又俯下身去,朝著胸口的地方按了按。
先前的猜測是窒息而亡,那麼肺部應該就有異常。所以蘇墨晚故意在肺部的位置按了按,然後眉頭又皺了起來。
見她動作,宋初文先出聲道:“看來不是窒息而亡。”
“沒錯。”
蘇墨晚點了點頭:“但是看起來……”
宋初文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中毒。”
蘇墨晚又看了一眼屍體,嘴唇帶了青灰色,可以說是中毒的症狀,也可以說是溫度太低,冷凍所致。
伸手查看了一下屍體的雙眼,宋初文肯定地道:“死者雙目渙散,不是窒息就是中毒。”
蘇墨晚同意。
漁歌的屍體完好,除了頸側的兩個針眼,全身再沒有別的傷痕,就連青紫也是沒有的。
再檢查了一遍指甲,發現指甲幹幹淨淨也沒有什麼異物。
把白布扯過來往屍身上一蓋,蘇墨晚道:“我認識一個能辨別毒藥的,不過,看來沒有什麼必要了,咱們現在兩條線索,一是梅花針,二是毒藥。
梅花針這個可以證明傾城的清白,看看手指就知道,常年練針的人,指腹會有薄繭。現在就是要想想怎麼查出真凶了,咱們得回傾城坊去。”
宋初文搖了搖頭。
“隻是梅花針,並不足以證明傾城姑娘的清白,還有中毒這一件,也必須證明和傾城姑娘無關。”
宋初文這話說得沒錯,他是秉著公正嚴謹的態度來查案,但蘇墨晚聽了就覺得堵得慌。
這不是現代,有很多技術限製,想要證明下毒的不是傾城,很不容易。
但她會盡力。
“行,那我去請人,到時候傾城坊會和。”
等人端了熱水來淨了手,兩人才往外走。出衙門的時候,李君莫又一個勁兒的表示自己已經知道錯誤,蘇墨晚給都沒給他一個正眼,便帶著七公主上了馬車。
兩人就在衙門口分道揚鑣。
宋初文趕往傾城坊,蘇墨晚則是去找剛剛認識的陸遺風。
城西落花軒。
離衙門還不近,也幸虧是乘的馬車,不然天黑都折不回來。
馬車路過玄武街的時候,蘇墨晚想讓吟霜和封越將七公主送回宮,奈何七公主死活不肯下車,說是要親眼看著她破案。
蘇墨晚無奈,隻好又將人帶著去了。
落花軒很好找,位置不偏僻,而且占地還不小。蘇墨晚還以為是個二層的樓,等過去了才知道,那就是一片院落。
是的,一片。
大小院落不知凡幾,在路過某一個小院門口的時候,蘇墨晚見裏麵種著花花綠綠的植物,頓時驚詫。
這個季節,還能看見這麼鮮豔的顏色!
帶路的丫鬟笑著解釋說那是她家主人種的藥材。
蘇墨晚心想,什麼藥材,陸遺風估計是拿來製毒的。
七公主見有一種紫色的花開得正豔,幾下就竄到了邊上去,伸手便要摘。
那丫鬟當即就大聲阻止道:“不要碰!那花有毒!”
差點就要觸上花朵的手迅速往回一縮,七公主反應倒快,瞪著一雙大眼道:“這麼漂亮的花還能有毒?”
那丫鬟正要解釋,便聽一個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
“當然,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是有毒,女人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