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鄭家

皇後一身緋紅色的長裙,臉頰上添了胭脂,顯得氣色尚佳。

步輦一直抬到殿中,皇後從輦中走下,徑直來到座椅處坐下,身體微斜,靠在了座椅上,隨即便屏退了左右。

“多年不見,父兄可好?”皇後問候道。

“不牢皇後娘娘費心。我們尚且活得下去。”鄭父語中帶刺,心中攜怒。

“那父兄,今日入宮,有何貴幹?”皇後也不惱怒,更無親近之意。

“我們來找太子。”鄭士琪道。

“本宮自然知道,隻是,你們找太子做什麼?趁著陛下不省人事,找太子想回京都任職?”皇後一語道破,毫不囉嗦。

“那又怎樣?我鄭家,可不是來占你兒子便宜的。”鄭士琪趾高氣揚道。

“不是來討便宜的,那就是以物換官的。民間紛亂,存蓄通兌不出,能讓父兄從凜西跑來,又胸有成竹,父兄現在,手握金礦?”皇後問道。

“皇後娘娘,當真聰慧啊。”鄭父陰陽怪氣道。

“是父親教育的好。”

“可不敢當。您是皇後娘娘,老夫不敢跟您攀親。”鄭父道。

“好,那就免去稱呼。既然您尊稱本宮一聲皇後娘娘,那本宮就直言了,讓朝廷付利借金可以,討官職不行。”皇後言語堅決。

鄭父嘴唇都氣得顫抖了起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衝著皇後罵出來,恨不得出手一巴掌就要扇上去,這是他的女兒,這是他生養的好女兒!

“這件事,我們不同皇後娘娘商議,你也做不得主。爹我們等太子下朝,跟太子講。懷都是個好孩子,他會牢記之前我們鄭家,在凜西鼎力助他的情義。別生氣,爹,犯不著和她生氣。”鄭士琪怒道。

“你說的也不錯,懷都是個好孩子。本宮不會眼看著我的兒子,誤入歧途的。會傾盡一切力量,阻止你們與我兒的交易,絕不退讓。”皇後言辭激烈道。

“鄭苒兒,你欺人太甚了吧。一朝為後,就以為自己升了天了?當年,先皇是礙於我鄭家的勢力,才將你的夫婿立為儲君,他一登上帝位,就把我鄭家一腳踹開,似個白眼狼一般。你與他,夫妻同林,也變成了白眼狼一隻。你可還曾記得,你姓鄭?可曾記得,你吃了十幾年,鄭家的糧?”鄭士琪斥道。

“我真的是白養了她,早知道養出這樣一個女兒,當初她出世之時,就應該一手掐死她。不留著她禍害鄭家。說到底,鄭家是毀在我的手裏啊,我悔啊!”鄭父泣涕道,哀怨之聲傳遍整個大殿。

“是啊,早知如此,你就不應該留我在世,不應該喂養我長大,不應該從小就讓我讀書識字,緊盯後位。書上講,皇後要坤載萬物,德合無疆,我已經努力的去做了。書上還講,為官之道,當克己奉公,你們做到了嗎?”皇後音色冷淡,仿若與眼前之人,無絲毫瓜葛。

“你、你還教育起爹來了?”鄭父顫抖著言道。

“您剛剛明明說,不敢妄稱本宮的父親。當然,這都不重要。”皇後微微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牢牢記住苒兒的絕情,卻絲毫不反省自己的過錯。”

“看來,你也知道你絕情啊,那你自己為什麼不反省呢?我們有錯?是,我鄭家錯就錯在扶植了當今皇帝!”鄭士琪憤怒至極,也顧不上君臣之禮了。

“是啊,當值喝酒,誤了正事,不是錯處,結黨營私,討伐異己,不是錯處。連胥北軍務,都妄想安插自己的親信,肆意妄為,你也覺得自己毫無錯處。”皇後雙目緊緊的迎上了鄭士琪,四目相對,誰心虛誰逃避。

鄭士琪明顯慌張了,眼神開始閃爍。皇後所指,確有其事,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縱然有錯,也不至於,將我鄭家一腳踢開。這是你當初連父親一麵都不肯見的理由嗎?”鄭父喝道。

“當然不是,那時年輕,本宮不過是怕自己心軟罷了,一旦心軟了,替你們求情,可怎麼得了?鄭家得勢時,權利滔天,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這種氏族世家,最終都會走向滅亡,史書中都有記載,本宮時刻記在心上,但你們沒有。”皇後說著扶著桌椅,站立起身。

“為什麼皇帝將鄭家人,一貶再貶?難道是因為鄭家忠心不二?難道是因為鄭家,謹言慎行?難道是因為鄭家黨派個個是治世之才?你們收受賄賂,賣官鬻爵,經營黨派,知道繼續走下去會怎樣嗎?史書中有寫的,不是起兵謀反,就是抄家滅族!難道,二位要我眼睜睜的看著鄭家,走到那一步嗎?”

皇後一步步逼近鄭士琪,這般氣勢,讓人畏懼,鄭士琪再沒了先前的底氣,一步步後退。

“你們自恃功高,家中女兒又貴為皇後,心思飄到九霄雲外去了,以為天下盡可掌控。實際上呢?曆朝曆代,哪個任人唯親的王朝得以長治久安了?兄長,你還敢道一句,你沒錯嗎?”

“兄長、知錯了。”鄭士琪低頭道。

“不、不,你們根本就不知錯。你們如若真心悔改,就不會妄想著以手中金礦換官爵,換來又如何呢?一步步野心膨脹,為所欲為,最後一樣落到,與我兒分道揚鑣的地步。那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要眼睜睜看著我的兒子,鏟除他的祖父舅舅,還是要眼睜睜看著父兄扳倒我的兒子?”

“不、不會的,我們隻想給家榮求個京都任職的機會,不會權勢滔天,不會結黨營私,不會與懷都為敵的。”鄭士琪爭辯道。

皇後輕蔑一笑道:“在皇帝登上皇位以前,兄長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敢猖狂到在接旨當日醉酒?”

鄭士琪語塞,鄭父走上前來,也不知從何辯解。

“總之,鄭家再入仕途,我不依,不論父兄,如何感想。你們若執意妄為,那麼,”皇後麵對鄭父跪了下來,“就當苒兒再非鄭家女。”

一叩首後,皇後緩緩起身,跌跌撞撞的落到了步輦上,喝道:“來人,回宮!”

她身上餘毒未清,強撐著身子,與父兄相見,這些,她的父兄絲毫沒有察覺。

皇後走後,鄭士琪還在顫抖,他額頭的汗滴沾濕了領口,背脊處更是出現大片的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