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誤會

青岩縣丞是位年逾半百的,行動略微遲緩卻又精明的男子,聽說廣平王府的小王爺在他的管轄之地出了事,當即義憤填膺的表示要親自領著官差去解救小王爺。

在聽說小王爺被困之地是鄭氏金礦時,縣丞大人又突犯頭痛,親自任命縣衙中最為精幹的官差,隨齊誌楠一同去前去。

當一眾官差趕至鄭氏金礦時,那裏已經一派祥和。得知此狀況之後,一頂官轎悠悠的從隊伍後方被抬至前處,縣丞大人憂心不已的從轎中下來。

“小王爺,沒事吧。”縣丞大人和齊誌楠異口同聲。

“沒事,我很好。”宇文夜明在戰瑤的脅迫之下,露出了勉強的微笑。

“一場誤會,怎麼還驚動官府了呢?”宇文懷都笑道。

“誤會嗎?”

縣丞大人看著剛剛落幕的鬥毆現場,再看看兩幫人鼻青臉腫的樣子,顯然對這個解釋並不信服。

他邁著遲緩的步伐,走到宇文夜明身邊,展露出長輩般的關懷。

“小王爺,下官是青岩縣丞,您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可如實相告,下官定會為你做主。”

“沒事沒事,鬧著玩呢。嬸娘快給我鬆開。”宇文夜明扭著身子說道。

戰瑤這才將那條金鏈子從宇文夜明手上撤了下來。

“什麼嬸娘?”齊誌楠一頭霧水。

“哎呀,沒什麼。這金礦不收了,我們走。”宇文夜明陰沉著臉說道。

這就走?明顯地,小王爺受了莫大的委屈啊。齊誌楠見形勢不對,就去官府找了縣丞來,鄭家的人,膽敢傷害小王爺,可是大罪一條,怎麼現在就冰釋前嫌了?

“小王爺,縣丞大人在呢,就算這鄭家和當今皇後有莫大的關聯,咱們也不用怕。”齊誌楠在一旁慫恿道。

宇文夜明也不聽,抬手作罷。縣丞大人也緊緊跟隨,生怕小王爺記不住他的樣子。

“小侄子慢走啊!”戰瑤示威道。

宇文夜明沒有回應,灰頭土臉的登上了他的車輦。他所帶來的百餘人,多多少少也都有負傷,這一戰,他是敗個徹徹底底。

“什麼情況?”齊誌楠問王軍。

王軍就將宇文懷都所說一一告知齊誌楠,這小王爺是又失麵子又失 身份,氣勢洶洶而來,隻認了個嬸娘。

“還是拿出太子這層關係出來嚇唬人啊。”齊誌楠自語罷,也跟著上了車輦。

“大人,那我們?”官差問道。

這縣丞大人也是尷尬,原本是來救駕的,現在雙方和解了,小王爺沒多看他一眼就要走,那鄭家這邊,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啊,該打個招呼的。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本官就告退了,兩位代問鄭家老爺好啊。”縣丞客套罷,也灰溜溜的回到坐轎上。

送別了這些不速之客,遣回了鄭家的護衛,宇文懷都才牽起了戰瑤的手。

“說了些什麼就大打出手了?”他言語溫柔。

“沒什麼,他要我報價,我就讓他拿永昌字號的金山來換,金山換金山,很公平。但是,他不肯,就想動手。打架嘛,我會怕他嗎?”戰瑤輕鬆道。

宇文懷都痛快一笑,不再言語。

車輦上,齊誌楠仍不肯放棄。

“其實,鄭家有皇親國戚的背景也不足為懼。當今皇後,對於她的娘家很不上心,不然鄭家也不會跑到凜西之地來了。他們要是以此威脅,小王爺不必介懷。好男兒怎麼能屈服於他們那些依勢囂張之徒呢?”

那話語就像夏日的蚊蟲哼哼一般,自宇文夜明的左耳進去,直接就從右耳出來,絲毫沒過腦子。他在意的,從來不是什麼皇家背景,他在意的是,打架,他,輸了,還輸給了一個女人。

“停車。”宇文夜明突然吩咐道。

“小王爺總算想通了嗎?”齊誌楠欣喜道。

“你們回京梁城去吧,我要在這地方多待幾天。”宇文夜明的想法突如其來,天馬行空。

他將身上金飾一卸而空,沒等仆人放置馬凳,就從車輦上飛身跳下。

王軍幾個,趕緊相隨,得到的卻是宇文夜明凶狠的目光回應。

“我說了不要跟著我!”

“小王爺要去哪兒啊?出了什麼事情,小的們擔待不起啊。”王軍誠懇道。

“我去鄭家待幾天,你們回吧!”撂下這句話,宇文夜明又折返著,跑了回去。

王軍他們,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怎麼辦啊齊公子?”王軍問。

“還能怎麼辦啊,咱們也在青岩待著唄,等小王爺玩兒膩了,再返回京梁去。”齊誌楠皺眉說道。

這小王爺不惱不怒不凶不鬧,齊誌楠始料未及。什麼鄭士琪的侄子,太子的同輩,看來他得找機會會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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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京梁府衙內,郡丞大人沈耀堂剛得了凜西州丞的批示,凜西地貧,夏日將盡,秋收在即,要他一定督導好京梁下屬縣鎮的秋收事宜,一方麵保百姓得以豐收,生活安樂,一方麵還要保換金之策,順利執行。

沈耀堂瞥一眼這文書,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他與青岩縣丞的機敏大不相同,整個人目光渙散,心不在焉,魂不附體,倒與那些被掏空了氣力的挖金工有些相似,隻不過,比他們體麵一些,看起來卻更為痛苦。

以劣糧換金,再換優糧之政,在凜西實行了兩年,那時沈耀堂還以是新科殿試百名的優異成績,剛入凜西為官。雖然隻是一方縣丞,在青岩縣出了挖金工禍亂之事後,他就已看出禍亂的症結所在源於換金之策。

在大燕,新科榜上學子剛入朝為官,便有一次上書直言,直達天聽的機會。沈耀堂就將這次機會,用在了對換金之策的質疑上。

天子親閱,京都朝堂也很快給了回應,農人所換之金為其售價的八成,以抵消金礦主在換糧一策上的利潤盤剝。

最終換來的卻是金價上漲。

沈耀堂不服,還想上書,卻被上級官員攔了下來。

他記得清楚,父親親自跑來衙門,眼含苦淚,向他訴說一通,家門寒苦,如今隻剩自己這一棵獨苗,得以入朝為官,光耀門楣,望他千萬珍惜仕途,不能因年少輕狂,就與權貴作對。

那之後,他就不再為百姓發一言,隻聽上令,直到坐到了京梁郡丞之位。

“大人該休息了,明日不是還有視察糧田嗎?”小吏說道。

“是啊。”沈耀堂冰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