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一貼出,便有無數人前來應聘,畢竟一天一兩銀子那不是小數目,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掙個年貨錢。
很快便召集夠了人手,林青染將院中榨油機上麵的布扯下,那些工人一個個探頭探腦,紛紛稱奇。
再見到林青染熟練的用這榨油機榨出了金燦燦的油後,更是吃驚。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榨油並沒有很高的技術含量,這些工人很快便上手,一部分人去炒花生,一部分人負責使用榨油機,頓時整個小院中熱火朝天的忙碌開來,與這冬日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轉眼便到臘月二十三。
臘月二十三,稱作小年,亦是傳說中灶王爺上天的日子,家家戶戶都開始蒸年糕,條件再好些的還給娃娃做起來糖瓜,經濟差些的也從小商販手中買上一些糖瓜給自家的孩子解解饞。
天,洋洋灑灑的下起鵝毛大雪來。
所有的工人都已經放假回家,從屋內向外瞧去,屋頂上覆滿了皚皚白雪,一切是那麼的安靜。
守著屋內的一方暖爐,讓人渾身暖洋洋,好不舒適。
“小姐,花生差不多都榨完了,現在正是年關,拿出去定能賣個好價錢,您怎麼?”問這話的是猴三兒,他語氣之中滿是疑惑不解。
林青染嗑完手中的最後一個瓜子,笑的一副高深莫測,“時間未到。”看著窗外不斷落下的白雪,好似喃喃自語,“雪這才開始……”
聽著這話,猴三兒更是一頭霧水,這雪明明已經下了三天了,城外的積雪足足快有一尺高,怎的小姐卻說剛剛開始?他也疑惑的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果真如林青染所料,大雪一直下個不停,到了臘月二十八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小姐!小姐!”猴三兒急急忙忙的往屋內跑來,到了門口,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流夏為他打開簾子,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小姐,這大雪已經成災了,原本咱們江浙滬一帶根本不曾下雪,如今這大雪連綿,許多蔬菜都沒了收成,而且牲畜也凍死大半,有些窮苦人家的房屋都被這積雪壓倒,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災民。”猴三兒急切道。
林青染看著外麵的大雪,卻隻說了一個字,“等。”
麵對林青染的淡定,猴三兒甚至以為她是個心狠的人物,可是回想起曾經,他不敢確定,為今林青染讓等,他隻好遵從便是。
年三十很快來臨。
鞭炮的聲響稀稀拉拉的響了起來,家家戶戶炊煙升起,各家各戶的孩童在小巷子中追鬧著,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與安寧。
海城雖然富足,隻是街角各處卻聚集了無數瑟縮著的災民,他們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甚至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
“猴三兒,讓你搭建的窩棚搭好了嗎?那些災民可都安頓好了?”林青染俯身攪拌著鍋中的餃子,那一個個渾圓的餃子,好似在海浪中翻滾著的小船。
“按照小姐的吩咐,那些災民都安置妥當了。”說話的功夫,鍋中的餃子已經煮熟,猴三兒機靈的拿起旁邊的盤子端好。
林青染將餃子一盤盤的撈出,熱騰騰的餃子,此時此刻裝滿的就是幸福的味道。
在華夏大地,沒有餃子的年三十根本不能叫做年三十,一頓餃子便是相思,便是團聚,便是幸福。
哪怕再窮苦的人家,年三十都要吃上一頓餃子……
“將這些餃子都送去給那些災民吧。”林青染直起身來,揉了揉一直彎著已經發酸的腰,而流夏從她手中接過灶濾繼續往鍋中下著餃子。
猴三兒兩隻小眼睛一眯,笑道:“我就知道我家小姐是菩薩心腸!”
林青染卻是不領情,笑罵道:“當初你在心中沒少編排我心腸狠毒吧,如今又來哄我,我可是記仇的……”
猴三兒尷尬的抓了抓頭,“是我愚鈍……”說完,忙逃也似的端起一碟餃子快速的出了廚房,往院外難民的聚集處而去。
留下屋中的林青染與流夏看著狼狽逃竄的猴三兒輕笑出聲。
林青染下了廚,炒了一桌子的拿手菜。紅燒肉、東坡肘子、麻婆豆腐、素炒三鮮……火紅油亮,香氣撲鼻,紅紅綠綠相間,一桌子菜肴煞是好看。又煮了幾碟餃子,這才作罷。
妙空空看著這一桌子的菜肴,早已經摩拳擦掌,隻是礙於今日是年三十,這才強忍著腹中的饞蟲。
回屋換去一身油煙之氣的衣衫,林青染回到桌前落了座,妙空空是這些人中的長者,讓他上座,卻死活不肯同意,隻得自己坐了主位。
端起酒杯,站起身來,“我林青染承蒙各位照顧,這一杯是敬大家對我不離不棄之恩。”說著,林青染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拿起酒壺,又為自己斟滿一杯,“這一杯,是希望大家以後與我攜手共進,我林青染定與你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完,酒杯中酒水已盡。
“我猴三兒日後定是以小姐馬首是瞻,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死不辭!”猴三兒‘噌’的一聲站起身來,仰頭喝盡杯中酒水。
“哈哈哈!我妹子不愧是女中豪傑!妹子放心,日後隻要有我黑三兒一口酒喝,便有妹子的一口肉吃。”原來黑風寨的大當家黑三兒也在,他爽朗大笑,手中端著的竟是一個大海碗,而後也是一飲而盡。
說完流夏竟也扭扭捏捏的站起身來,臉上滿是羞澀,一張小圓臉早已脹得通紅,聲音更是小的猶如蚊子哼哼一般,“流夏沒有各位的豪言壯語,但是我今生今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小姐,還有兩位小主子。”說她也學著別人的模樣,將酒一飲而盡,沒承想,不善於飲酒的她,卻被這酒水嗆的直咳嗽,一張小臉兒更是因為嗆酒兒變得漲紅。
“我去,你們一個一個的表忠心這我都不在乎,但是,你們不能借著這個由頭將酒水都給我喝了吧!”妙空空一臉疼惜的將酒壇抱在懷中,“這個可是三十年的陳釀女兒紅!”
看著他那副愛酒的模樣,惹得大家不禁哈哈大笑。
“那麼大年紀卻一副小氣模樣,你天下第一神偷的名號,如果就這樣被傳出去,豈不是就要毀了?不知用我的竹葉青能換幾壇你的女兒紅?”一道清冷的嗓音由遠及近響起,不多時,一抹玉色的身影便進了屋中,直接拽一個椅子,坐於林青染身邊,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上酒,而後一飲而盡。
來者,正是不請自來的陌如玉。
從來沒有一個人喝酒也能如此的讓人賞心悅目,陌如玉便把喝酒這等俗事演繹成了一副美麗的畫卷。
隻見他一腳跨在另外一張椅子之上,另一腳落於地麵,一手輕倚桌子邊緣,一手執起酒壺任由酒水從高處往口中落去,溢出的晶瑩酒水順著修長的脖頸往下滑下,一頭墨發輕披於身後,一身玉色衣衫如神如仙。
妙空空看著陌如玉,卻是不領他的情,叫囂道:“你哪是天下第一魔頭,你簡直就是一個大騙子,迄今為止,已經欠老夫十壇竹葉青,如今又來騙吃騙喝!倒是你玉麵公子的名聲傳出去,怕是毀了!”
陌如玉不以為然繼續喝著,淡然的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慢慢的放到桌上,“不知我這竹葉青的配方,可能換上幾壇你的女兒紅?”
妙空空如此一聽,頓時眉開眼笑,伸手就將那張紙揣入懷中,生怕有人和他搶似的,殷勤地又為陌如玉提來數十壇女兒紅,諂媚道:“您盡興!您盡興!”那副狗腿模樣,哪裏還有他那天下第一神偷的風采。
“你怎麼來了?身上的傷可好了?”林青染輕問出聲。
“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我從來沒有見過年三十到底是個什麼樣,想著到你這裏來瞧上一瞧。”陌如玉也不吃菜,隻是提著酒壇自顧自的喝著。
這一桌的人恐怕都在忌憚陌如玉的身份,他的到來,讓桌子上瞬間冷清了許多,林青染端了餃子,提上酒起身往外走去,輕笑道:“走吧,你在這裏恐怕他們這個年三十是過不好了。”
陌如玉也露出了笑容,提了酒跟著林青染往她的屋中走去。
“嚐嚐這餃子,隻有吃了餃子才算是過年。”林青染為陌如玉夾了一個餃子放在碗中,手卻被突然抓住,空氣霎時間仿佛變得凝結。
“即便如此,你我還是沒有可能嗎?”低沉的嗓音從陌如玉口中傳來,那聲音之中分明有著滿滿的期待。
林青染將手從陌如玉手中掙脫,獨自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皚皚白雪,削弱的身影是如此的冷清,“今生我心已死,對不起……”
陌如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喝著手中的酒水,半晌過後,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今生到底是我遇見你晚了些,情愛之事我從此再也不會提起,隻是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會動情,這兩個孩子我想讓他們認我作幹爹,百年之後也好傳我衣缽,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