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墨辭,不要

兩個守衛相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你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月淺璃心急如焚。

“月姑娘。”守衛委屈道,“陛下的行蹤,我等是無權過問的。”

也不敢過問啊。

“算了,我自己去找。”月淺璃搖了搖頭,心亂如麻,便匆匆離開了寢宮。

墨辭,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

沒了天火的獄火潭,溫度依舊灼熱滾燙,隻少了些許光亮,顯得空蕩蕩。

墨辭隻著一襲單衣,墨發半垂落而下,連同衣袂隨風飄搖著。

他神色悵然,望著那空空如也的獄火潭,淚水一滴滴掉落下來。

絕望,徹骨。

虛冥焰的技能中斷,父親和娘親的魂魄,會瞬間消散湮滅一半。

如此,就算將虛冥焰找回來,也要再等千年,再重聚魂魄後,方能使用。

所以眼下,是功虧一簣了。

一千多年的企盼,最終還是化作泡影,不複存在。

是他沒用……

指骨緊蜷,顫抖的指骨幾乎要嵌入肉中,鮮血,順著他指縫一滴滴淌落。

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父親和娘親的一半魂魄,早已消散殆盡,半空中,隻留下一抹虛幻的泡影。

撥開層層黑煙,那泡影打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千年前,他從未見過的畫麵。

畫麵中,一位容顏絕佳的少婦滿身傷痕,淚眼朦朧地跪在地上。

旁邊榻上,躺著一位不省人事的少年。

少婦跪在一襲黑袍前,那黑袍的畫麵隻有下半身,看不見上半身。

那是……娘親!

墨辭心如針紮,隻見畫麵中的少婦,苦苦跪地懇求道:“求求你,放過九歌,放過我的孩子,他已經被你當成過一次殺人工具了,我墨家已經全亡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的聲音,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我求求你,隻要你肯放了她,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哽咽的語氣,似乎已到了絕境。

“要你做什麼都可以?”

“是。”少婦拚命點頭,“你放九歌一條生路,我做什麼都可以。”

“好。”

於是,粗獷猥瑣的男人出現在房間裏,對著少婦流露出貪欲的眼神。

少婦連連後退,臉色慘白:“不要過來,啊……”

滿目都是惶恐。

“別跑啊。”

話落,就被一把揪住了頭發。

“美人,今日將伺候好了,你兒子就能相安無事。”

嘶——

說話間,便徒手露出雪白的香肩。

“再反抗,我就殺了那個小兔崽子!”

“不要,不要碰他。”少婦倉皇失措,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出言道,“我不反抗,任由你們處置就是了。”

“這才聽話嘛。”

“過來!”

接著,少婦蓮步輕移,男子嬉笑著、調侃著,

“喲,身材還不錯嘛。”

少婦驚恐、絕望、無助,卻又不得反抗半分。

眼看著,墨辭緊緊捏著指骨,血紅的瞳仁滿是怒火、難受,喉嚨裏像是卡了玻璃渣,如同窒息。

“不要,不要……娘親,不要!”

一幕幕,皆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本以為,一千年前,娘親和父親,和他那些族人,皆死於他手。

可他從不知……原來,娘親是為了保護他,被而死的。

是他害的……

娘親那麼一個高傲的人,為了他一個殺人狂魔,甘願失去尊嚴,被踐踏入塵埃裏。

他不值得啊。

若是可以,他寧可死的是自己,也不願自己的親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娘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淚水滑落,他的語氣滿是絕望。

視線,逐漸開始變得模糊。

少婦死的時候,,身上全是傷痕、淤青。

娘親不是他殺的,但真相……卻越發讓他痛心疾首。

最後一絲氣斷,少婦柔弱的身形化作片片飛羽,緩緩向上空飄散而去。

一片片,逐漸消失,身歸混沌。

無數猙獰血腥的畫麵,不斷在他腦海中播放、流轉。

一遍遍提醒著他,所有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都是他所造成的。

他……是罪魁禍首。

空氣,也好似淒涼了一分。

“娘親,娘親!”

墨辭情緒徹底失控,向那魂魄消散的方向追了上去。

獄火潭旁是極陰潭,潭內的溫度能瞬間徹骨,周遭都透著凜冽逼人的氣息。

他卻像是沒看見,追著那一抹虛妄的殘魂,往極陰潭跳了下去。

這時,月淺璃恰好追來了獄火潭附近,見白影靠近極陰潭,驚慌失措:“墨辭,不要!”

不好!

她化作一道殘影,迅速閃掠過去,追上墨辭的背影,一並墜入了極陰潭。

噗通!

冷若冰霜的潭麵,漾起層層水花,寒氣繚繞上空,似乎能將一切都瞬間凝固了。

極陰潭裏的溫度,寂滅、刺骨。

須臾片刻,月淺璃將墨辭撈上了岸,他渾身濕漉漉的,冰冷如鐵,已不省人事。

他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七七八八,單薄的一層白衣,被鮮血浸染透了,麵容枯槁得看不見一絲血色。

“墨辭,墨辭!”

月淺璃握著他冰涼的大手,隻覺他身體一寸寸冰冷,還在不斷發抖。

心如刀割。

極陰潭潭底都是千年寒冰,以墨辭現在的體質,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溫度。

昏昏沉沉,墨辭隻覺意識越來越迷亂,身子好似在不斷下墜,墮入深淵,永遠沒有盡頭,也永遠看不到底。

無邊無際的寒冽包裹著他,遁入血肉、骨髓。

接著,便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清了,耳畔那道熟悉的女聲,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墨辭,你醒醒,墨辭,醒醒啊……”

僵硬的指骨,傳來一絲絲溫熱,讓他忍不住想抓緊,且再也不鬆開了。

他知道是她,既希望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溫情,又希望……她能瀟灑放開這一切,放開他,再不掛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