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公堂。
李纖纖與老嫗跪在地上,一個哭得梨花帶雨,一個裝模作樣地尋死覓活。
“老天爺啊,我們李家就纖纖這麼一個女兒。如今她被人糟蹋了,我們李家還有什麼臉繼續在京都城中住下去!”
老嫗這麼一說,李纖纖更是哭得快要暈過去。她掏出手絹捂住臉頰,一邊哭一邊打量著傳言中鐵麵無私的大理寺卿。如此年輕標誌,竟是與淩曦不分伯仲。
大皇子命人搬了把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公堂一側,冷臉質問景煜。
“這個李纖纖可是本殿下先看上的人,淩曦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和本殿下搶人,還是用那種下流手段。
景煜,你身為大理寺卿更該秉公執法。今日你們必須給本殿下一個交代!”
景煜坐在審判之位上,麵對大皇子的質問也不輸氣勢,眉目冷厲如冰,光是一記眼刀刮過,就看得李纖纖的心重重顫抖了一下。
趁著對方低頭避開自己視線的空檔,他詢問一旁陪審的沈逸航。
“淩寺正何在?”
“出去查案,尚未歸來。”
“派人去尋。”
“是。”
話音剛落,就見到小五神色匆匆地奔向公堂。
“啟稟大人,淩寺正回來了。”
眾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淩曦從容不迫地踱步而來,身姿頎長,秀眉俊目,端得一派霽月清風。
一瞧見淩曦現身,大皇子就迫不及待地沉聲訓斥。
“好你個淩曦,欺辱了本殿下的女人還有臉出現!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居然還能入仕為官,真是我啟盛朝堂的奇恥大辱。”
淩曦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著急見禮,而是滿臉疑惑地詢問景煜。
“敢問景大人這究竟是發生了何事?為何大殿下說的話,下官一句都聽不懂?”
看到她全須全尾地站在麵前,景煜一邊輕輕撚動手指,一邊壓下嘴角的弧度。直到這一刻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擔心。
“大殿下狀告你趁人之危,玷汙了堂下的李纖纖。”
“啊?”淩曦詫異地感歎了一句,這才看向跪著的兩人,“李姑娘,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裏?”
對上淩曦俊朗的麵容,再想起之前對方躺在床上一片清明的眸子,忍不住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你,你別過來!”
她低聲驚呼,裝腔作勢地抱住了自己的胸膛。
“你別碰我!我說過了,我是大殿下的女人,不可能委身於你。”
“認識大殿下?”
被點到名字的大皇子總算又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金剛怒目地瞪著淩曦。
“沒錯,李纖纖是本殿下看中的人,過兩日便要抬進府做姨娘。卻不想今日遭你毒手,破了身子。淩曦,你身為大理寺寺正,自己說說玷汙良家女該當何罪!?”
淩曦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李纖纖。
“李姑娘,之前你當街被三名流氓調戲,若非本官恰好撞見出手製止,你怕是早就清白不保了。本官且不需要你知恩圖報,但你也不能過河拆橋,故意誣陷吧?”
“我沒有誣陷你!是你非要送我回家,趁我不備強迫了我!”
李纖纖說著便落下淚來,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見猶憐。若是這公堂上換個人審案,怕都看到她這副可憐樣就先信了三分。
淩曦歎氣,“李姑娘,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我雖不知你受誰指使,但還請不要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別說是進大皇子府了,就是嫁個尋常百姓也是困難。”
李纖纖被她說得噎住,竟是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
是啊,女子的名聲何等重要。
雖說她早已不是處子之身,也習慣了以色侍人的日子。但大皇子如此輕易地讓她拿名聲做誘餌陷害他人,還是多少有些令人心寒。
見她怔怔地不吭聲,大皇子便有些氣急敗壞。
“少說廢話,你玷汙了本殿下看中的女人,若是老老實實認罪,本殿下尚且饒你一命。若是執意抵賴,本殿下不介意幫你宣傳宣傳,好讓京都城的人都認清你的真麵目。”
如此赤裸裸的威脅從一介皇子的嘴裏說出來,叫人震驚的同時又覺得惡心。
沈逸航忍不住出聲幫腔,“大殿下慎言,凡事都得講究證據。您口口聲聲指證淩寺正玷汙良家女,可有物證人證?”
大皇子甩著衣袖指了指跪在李纖纖身邊的老嫗,“你瞎嗎?人證跪在這裏看不到?”
老嫗聞言順勢叩首,“老身是纖纖的祖母,是我親眼所見淩大人將我家纖纖送回來,並且當著老身的麵強迫於她的。”
此話一出,坐在首位的景煜卻冷著臉反諷。
“你這眼睛若是都能親眼所見,那本官掐指一算也能斷案如神了。”
“噗!”
“哈哈哈……”
公堂上的衙役都沒想到景煜會說出這種話,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老嫗臉色漲紅,趕緊改口道:“老身不是那個意思,我雖眼瞎,但耳朵卻是好使。剛才淩大人一開口,我就能聽出就是他送的纖纖回家。
他借著救命之恩強迫纖纖以身相許時,老身也曾竭力阻止。隻可惜手無縛雞之力,非但抵不過淩大人,反被他敲暈過去。
等老身醒來時,他已經完事離開,隻剩下我們祖孫兩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現場的人哪怕隻是普通的衙役,但跟在景煜手下多年,看過的犯人多如牛毛。見這老嫗開口閉口竟是用老身自稱,說話又井井有條,便能瞧出些端倪。
景煜端詳著對方的麵容,雖然年邁,但她臉上皮膚卻並非尋常百姓那般粗糙,一雙手更是沒有任何繭子,可見平日裏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你說你是李纖纖的祖母?”
“正是。”
“那好,來人,拿兩張紙來。你們二人分別將自己和對方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若是能對的上,本官便相信你們的祖孫關係。若是對不上,那別怪本官不客氣。”
“這!”
老嫗瞬間慌了神,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人明鑒,老身是個瞎子,看不見東西如何寫字?”
沈逸航已經親自拿著筆墨走下來,笑嘻嘻地回應道:“無妨,你看不見,你孫女卻是看得見的。可以讓她寫出來,你再用嘴說。”
“我……”
“怎麼,看不見,你該不會還是個間歇性的啞巴吧?一到關鍵時刻就說不話的那種。”
麵對沈逸航的嘲諷,老嫗額頭很快滲出冷汗。李纖纖隻是大皇子身邊眾多舞姬之中的一人,她們都是臨時被指派來構陷淩曦,哪裏想得到還需要提前溝通這些細節。
別說是生辰八字了,她甚至連對方身高幾尺,長什麼模樣都說不出來。
說話間沈逸航已經把紙張鋪在了地上,“李姑娘,請吧。”
李纖纖也是手抖如篩糠,根本不敢接筆。
“怎麼不懂?難道你不識字?”
正當李纖纖想點頭時,沈逸航又堵了回去。
“沒關係,不識字你悄悄告訴我,我替你寫。哦對了,說之前先把這老婆子帶出去,免得她偷聽作弊。”
“是。”
眼看小五與另外一名衙役就要上前去架那老嫗的胳膊,李纖纖趕緊叩首道。
“大人息怒,並非小女不願配合,隻是祖母她年邁,腦子時而靈光時而糊塗。別說是生辰八字了,她怕是連今日是何年何日都記不清。”
“哦,原來如此。”
沈逸航眯起眼深深看著她,瞧得李纖纖心虛地直咽口水。
“連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都記不住的人,卻能憑借聲音就一口咬定是我們大理寺的寺正玷汙了你,這證詞恐怕本身就不值得信任。
還請景大人慎重考量,千萬別被這老婆子誤導了。”
淩曦唇角隱秘地勾起了淡淡的弧度,景煜則是板著臉猛地拍響驚堂木。
“沈少卿言之有理。如此口若懸河的老婦,分明是來擾亂公堂。來人,將她拖下去杖責十板!”
“不,不要!大人饒命,大,大殿下救我!”
老嫗看不見,隻能揮著手亂舞一氣,無意間抓住了身邊的李纖纖,便死死抓著不放。
李纖纖被她的指甲扣得胳膊生疼,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裝出一副心疼的模樣把人抱在了懷中。
“祖母,祖母。你們走開,別碰我祖母!”
眼看場麵如此混亂,李纖纖和老嫗下一秒就要暴露,大皇子黑著臉上前將兩人擋在了身後。
“放肆!本殿下還在這站著呢,你們大理寺就敢對犯人屈打成招嗎?”
景煜也不再客氣,不留情麵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剛才的審訊過程大殿下也看見了,這兩人言辭自相矛盾,別說是證明淩寺正有罪,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證明。
這兩人有膽子勾結起來陷害朝廷命官,定是受人指使。如此膽大包天的惡人,自然應當嚴刑逼供,才能讓他們吐露實情。
大殿下切莫因為貪戀女色就受其蒙蔽,憑白無故地冤枉了忠臣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