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的出現完全在張子左的意料之外。
“景大人,您怎麼來了?”
景煜一現身,現場不管是刑部還是大理寺的衙役們都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待他走入屋內,眾人更是感受到了對方強勢的氣場。
“你就是張子左?”
景煜略微垂眸看著對方,眼神並不凶惡,但卻冷漠得讓人心驚。
張子左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下官的確是刑部員外郎張子左。”
“前些日子就是你找上大理寺,請求借閱李府一案的卷宗,可看出了什麼門道?”
景煜問話的口吻,就像是上峰對下官的考校。
張子左不敢不答,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李府二夫人被害之後,赤霄丸的藥方便失竊。刑部介入調查,已經查到製藥坊的熊管事是除了李府兩兄弟之外唯一能接觸到藥方的人。隻是還沒來得及傳喚調查,便接到他想要謀害李宴的線索。”
景煜:“所以呢?”
“所以,熊管事很可能就是整個連環案的殺手。”
“不是!我沒有殺大老爺,更沒有殺二夫人!”熊管事慌亂地看向景煜,“景大人明察,小人剛到此處,大老爺便死了。小人還沒回過神來,刑部的幾位大人就衝了進來。”
景煜並沒有接熊管事的話,反而轉頭對淩曦發問。
“審查命案,首先需要確定的幾大要點是什麼?”
淩曦先是瞥了張子左一眼,才拱手回道:“殺人動機,殺人時機,殺人手法。”
景煜繼續追問,“那你來告訴張員外郎,熊管事為什麼不是凶手?”
“是!”
淩曦領命上前,蹲在了李宴的屍首前,隔著衣衫摸了摸對方的肢體。
“死者肢體已然僵硬,根據眼下的季節判斷,他至少是在兩刻鍾之前就已經斷氣了。”
熊管事迫不及待解釋:“兩刻鍾前我剛從福壽堂離開,那裏的夥計們可以替我作證!”
“所以時機不對。”淩曦得出結論,同時補充道,“身為福壽堂製藥坊的管事,熊管事的確是除了李府兩位主子外,最有可能掌握赤霄丸藥方的人。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可能因為藥方殺人,因為他早就知道了配方。”
熊管事聞言再次點頭,“我的確知道藥方,赤霄丸是福壽堂最珍貴的藥品,承蒙二夫人信任,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由我在製藥坊調配赤霄丸。”
淩曦豎起兩根手指,“所以動機也不對。至於殺人手法,死者是死於鴆紅這種烈性毒藥,就熊管事的身份而言,想要找到這種毒藥的確不是什麼難事。所以謹慎起見,屬下建議景大人將嫌犯帶回大理寺仔細審問。”
景煜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光是氣度便讓人不由得想要臣服。他再次看向張子左,以訓斥的口吻說道。
“大理寺招收名額稀少,淩司直尚未入大理寺之前便多次展現出過人的斷案才能,故而皇上這才破例允準他進入大理寺,從司直做起。張員外郎與淩司直是同屆進士,如今又都是三司官員,日後也要多交流切磋。”
“……”
這番話說得張子左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景煜雖沒說半個髒字,卻在無形中打了他的臉。
淩曦無論是刑部尚書之子身份,還是斷案的能力都明顯高於張子左,現場的人隻要長了眼睛,便能瞧出高低。
景煜還故意提到淩曦司直的官職,更是襯得刑部饑不擇食,什麼人都收入其中;張子左屍位素餐,力不勝任。
說完這些,景煜最後才冷冷吩咐沈逸航。
“將犯人帶回衙門,盡快問出線索。”
“是!”
有了景煜鎮場子,大理寺從上到下的官差們都挺直了腰板。
張子左隻能眼睜睜看著嫌犯被截胡。
一離開琅君閣,沈逸航就衝淩曦豎起大拇指。
“剛才幹得漂亮,你幾句分析說出來,那張子左的臉都綠了。”
淩曦淡淡一笑,“全靠景大人製造了機會。”
“也是,我們景大人向來清冷,這還是我頭一遭看到他與比自己官職低了這麼多的人爭論。不過經過這一遭,刑部的人也該知道你的厲害了。看他們以後誰還敢嘲笑你的官職比張子左低。”
聽到這話,淩曦多少有些晃神。
自從進入大理寺,無論是她的出身還是職位,都成了他人口中的談資。尤其是張子左得到淩宇堯的重用後,更是有不少人將他們拉在一起比較。
甚至有人認為她任性進入大理寺惹惱了淩宇堯,對方才特意選了張子左這個上門女婿來打壓製衡自己。
不過今日景煜故意當著外人的麵給自己機會展示才能,無異於狠狠扇了張子左一記耳光。以後雙方再交鋒,自己在氣勢上就能先勝一籌。
想到這,淩曦悄悄抬眼打量走在前方的景煜。心中除了信任之外,更多了幾分感激。
熊管事被押入了大理寺,由沈逸航與淩曦共同審問。然而除了已知的線索外,對方並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你說之前是接到了李宴的通知,才急匆匆從福壽堂趕往琅君閣的。那到底是誰給你送的信?”
熊管事愁眉苦臉地回答道:“傳信之人是街上玩耍的小孩兒,他說有人給了他五枚銅錢,讓他前來傳信。”
淩曦蹙眉,“如果你是冤枉的,那傳信讓你去琅君閣的人很可能就是幕後真凶。你當真沒有別的線索了嗎?”
熊管事臉色慘白,“我,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你最近可有得罪什麼人?或者說,你認為有誰會為了赤霄丸的藥方對你起殺心?”
“這……”
一陣沉默後,熊管事眼神倏然間有了強烈的變化。
淩曦注意到這個細節,立刻追問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然而熊管事的臉色在幾經變換後又恢複了正常,“沒,沒什麼。”
沈逸航猛然拍響驚堂木,“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處境。眼下有人想要殺你,你隻有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才能保住性命。”
熊管事咽了口唾沫,幹脆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