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於熊管事的不配合,淩曦和沈逸航也頗為無奈。
“淩司直,要不還是先將犯人帶下去吧。咱們去和景大人商議商議。”
淩曦對沈逸航點了點頭,“也好。”
誰知就在這時,卻有衙役前來傳話。
“沈少卿,淩司直,刑部的人又來了。”
片刻之後淩曦與沈逸航再次見到了張子左,與他同行的竟然還有李錦甫。
見到兩人混在一處,沈逸航的臉色便不太好看。
“喲,什麼風把李府掌門人和刑部張員外郎一起吹來了咱們大理寺?”
李錦甫麵色尷尬,主動上前施禮。
“草民給沈少卿和淩司直請安了。”
一旁的張子左解釋道:“李錦甫知道熊管事有可能是謀殺李宴的凶犯之後,特意找到本官,說想要見一見對方。”
淩曦抱著胳膊打量著李錦甫,“李老爺想見嫌犯為何不直接向大理寺提出申請,反倒去求刑部幫忙?”
不等李錦甫回答,張子左就搶先開口。
“淩司直不要誤會,李錦甫請求本官陪同,無非是想多一個人證。畢竟他與熊管事關係匪淺,怕大理寺一不小心就懷疑到他頭上。”
此話一出口便激怒了沈逸航。
“哼!這話從張員外郎的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諷刺,我們大理寺辦案向來最是講究證據。不像某些人,什麼都沒查出來,就敢拍板定案。”
張子左額角突突直跳,同樣被氣得不輕。
四人當中反倒是淩曦最為冷靜,她視線定格在忐忑不安的李錦甫身上,沉思片刻後同意道。
“你為何要見他?”
“草民隻是想問問他,為什麼要殺我夫人還有大哥!我們李府到底哪裏對不起他了!?”
“就這?你當大理寺是什麼地方,任由你來去自如,閑話家常?”
沈逸航駁斥了李錦甫之後,張子左也緊跟著開口。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想要在大理寺見到熊管事是不可能的。你還是回去吧,想來用不了多久大理寺就能審出結果。”
這話聽起來是想勸說李錦甫,但聽到耳朵裏卻總有些陰陽怪氣的感覺。
沈逸航再次打量李錦甫,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熊管事明明知道些什麼,卻死咬著不肯鬆口,肯定是有所顧忌。如果李錦甫的探監能為審案找到突破口,也未嚐不是一個機會。
“你想見熊管事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必須在場。”
沈逸航的突然轉變引得淩曦側目,她轉了轉眼珠,很快猜到了對方的用意。隻是不知為何,心裏卻總覺得有些不安。
不等她仔細斟酌,沈逸航已經叫來了門外值守的衙役。
“將熊管事帶上來。”
“是!”
熊管事還沒走進大堂就瞧見了李錦甫,瞬間從頹喪變為激動。他加快腳步來到李錦甫的跟前,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對方大腿。
“二老爺!二老爺救我!”
李錦甫垂眸看著熊管事,眸中滿是恨意。
“熊管事,沒想到殺我發妻和大哥的人,居然會是你!為了偷盜藥方,你竟然幹出這等事!”
“我沒有!”熊管事慌亂解釋,“我已經向沈少卿說清楚了,大老爺不是我殺的。二老爺,您信我。”
“我才不信!”
李錦甫激動地拂開了對方的手,一雙眼眸因為惱怒漲得通紅。
“沈大人有所不知,我夫人在遇害之前,曾與我提到過要更換製藥坊管事的計劃。隻是因為我常年不管事,便隨便聽了聽,並未放在心上。直到如今我大哥也遇害,這才回想到當日那些細節。”
淩曦一下子抓住重點,“二夫人想要更換管事?這事還有誰知道?”
“我不清楚,不過我夫人做事向來都是未雨綢繆。說不定她早就發現熊管事不對勁,才會有此打算。”
這個消息不僅讓沈逸航與淩曦陷入沉思,就連熊管事自己都傻了眼。
“我,我對李府忠心耿耿,二老爺為何誣陷我!?”
“誣陷?你捫心自問,難道你這些年來,沒有靠著赤霄丸在暗地裏悄悄發財?”李錦甫說話間從衣袖中拿出一冊賬本,“兩位大人,這是草民從製藥坊裏搜出來的東西。上麵記錄了熊管事這些年來暗中私售赤霄丸所得盈利。他定是害怕管事職務被奪,以後就沒有辦法中飽私囊,這才對我夫人起了殺心。”
當看到賬冊的瞬間,熊管事可謂是目眥盡裂。
“不是的!這賬冊不是我的!”
沈逸航接過查看,卻沉聲質問道:“這上麵每一次銷售都詳細記錄了買家信息,字跡也是你自己的。熊管事,你還想抵賴?”
熊管事氣惱地想要跳起來,卻被身後的衙役壓了回去。
“跪好!”
胳膊被反剪,他卻不屈地咬著牙怒瞪李錦甫。
“這賬冊是我寫的不錯,但其中所銷售的藥丸都是二夫人的命令。她是為了自己存下私房銀子,才命我這麼做的。”
聽到這話,一直沒參與審訊的張子左卻突然笑出了聲。
“把罪名推到一個死人頭上,熊管事可真是機智。”
淩曦蹙眉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視線移回到熊管事身上。
“之前我相信你在琅君閣的證詞,認為你不是殺害李宴的凶手。但如今有了新的證據,你需要好好解釋一下了。”
熊管事臉上汗如雨下,“淩司直明鑒,草民真的沒有撒謊,這賬冊的確是二夫人指使我留下的。雖然我也從中得了些好處,但我真的不是殺人犯。”
沈逸航提出質疑,“就算他有謀害李秦氏的動機,但李宴呢?他為何要殺李宴?”
“因為他知道再過幾日,福壽堂就會移交到李宴的手中。”
說話的是李錦甫,他這一開口,再一次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驚呼。
熊管事:“什麼?”
沈逸航:“福壽堂要交給李宴?”
淩曦:“什麼時候的事情?”
李錦甫望著熊管事歎了口氣,“母親心慈,到死都惦記著我大哥。她知道李宴碌碌無為,又與我關係不合。母親怕自己過世後李宴沒有自保的能力,這才在遺囑中吩咐,讓我將福壽堂留給對方。”
熊管事愣怔地看了李錦甫一會兒,才想起來開口辯解。
“我,我不知道這件事,二老爺從來沒跟我提過。”
“我雖沒有直接告知於你,但你身為福壽堂與製藥坊的最高管事,想要打聽到些風聲也不是什麼難事。你知道我和李宴不合,而你又一直在為我們二房做事。所以你怕他在接手福壽堂之後將你換下,才提前動手除了他。”
“不是!”
熊管事氣惱得七竅生煙,兩名衙役都差點沒將他壓住。他拚命地想要站起身來撲向李錦甫,同時朗聲大罵道。
“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你誣陷我!你為什麼要害我,你信不信我把赤霄丸……”
“啪——!”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李錦甫毫無征兆地出手扇了熊管事一記耳光。與此同時原本係在腰間的玉佩突然落下,摔在地上磕成了兩半。
李錦甫沒有第一時間去撿玉佩,而是激動地用手指著熊管事的鼻尖警告道。
“赤霄丸是我們李府的心血,你敢毀了赤霄丸,我李某絕不饒你!”
麵對如此責罵,原本情緒激動的熊管事卻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動了。
他跪在地上低著頭,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摔成兩半的玉佩。
淩曦注意到熊管事的異樣,蹲下身子推了推對方的肩膀。
“你怎麼了?”
“……”
熊管事緊抿著唇瓣不吭聲,像是被攝取了靈魂。
其實兩人對峙到這個地步,能交代的信息都已經交代了。介於熊管事突然又進入了自閉模式,沈逸航隻能下令先把人押下去。
同時淩曦對李錦甫說道:“關於今日提供的線索,還需要你配合留下口供。”
李錦甫此刻倒像是放鬆了下來,很是配合地點頭。
“沒問題,隻要能幫助大理寺盡快破案,草民願意盡全力配合。”
淩曦微微蹙了蹙眉頭,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等到一切都結束後,她才拉住沈逸航。
“你覺不覺得整件事很奇怪。”
沈逸航正想將卷宗交給景煜過目,聞言卻停了下來。
“怎麼奇怪?”
“李秦氏是李錦甫的發妻,她的死尚且不能讓李錦甫悲痛欲絕。反倒是和他關係不睦的李宴死了,讓李錦甫坐立難安。”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吧,他們兄弟兩人雖然多有齟齬,但畢竟也是兄弟。況且一連死了兩個親人,再好說話的人也會惱怒。”
話雖如此,但淩曦還是緊擰著眉頭。
“那張子左呢?他前幾日才被景大人訓斥,居然還敢舔著臉來咱們大理寺。我總覺得他有什麼別的目的。”
沈逸航“嗐”了一聲,“這有什麼想不通的,多半是刑部想知道咱們審到哪一步了,才派張子左過來打探消息。”
淩曦還欲再言,沈逸航卻拍了拍她的肩。
“行了,我先去把卷宗交給景大人,有什麼回頭再聊。”
看著沈逸航匆匆離開的背影,淩曦這心裏卻是七上八下。沉思了片刻,她決定再去牢房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再問出些什麼。
誰知剛到牢房門口,就瞧見獄卒慌裏慌張地衝了出來。
“不好了,熊管事咬舌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