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臨摹

終於我衝出了洞口,我看到了穩婆的身影,孩子哭她走不快,她一邊哄著一邊向那前麵的小路走去,小路上雪已被踩得結實,這是哪裏?那巍峨的琉璃瓦的亭台與房屋,這就是狐君的住所嗎?我顧不上看,我隻追著穩婆,她專注於她懷裏的孩子,似乎她也不想讓孩子受了委屈一樣,我靜靜的走到她的身後,她聽不見,我想重新把孩子搶回來,然後就沿著這條小路下山去,鐵木爾,黎安,但願你們曾經來找過我,讓我遇上你們,讓我與我的孩子得救了,讓我守著我的寶貝就好,我真的不想離開他。

伸手從穩婆的背後猛然的去抱我的寶貝,穩婆突然間反應過來,身子利落的向旁邊一閃,我撲了個空,卻已止不住向前的衝力,身子有些虛,頭也有些暈,一個恍惚我忽然跌倒在雪地中。

這一個徒坡,摔倒的我竟然就沿著那斜斜的坡直直的向下滾去。

那坡下是哪裏我不知道,我也無從去看,我的身子就這樣一直一直的向下滾去。

我無力止住,我睜開眼想讓自己撞著什麼來止住這不斷滾下的衝力,我還要再看一看我的寶貝啊。

可是眼前除了雪就隻有雪了。

身子依舊雪球一樣的滾,耳邊的風聲與孩子的哭聲混在一起,讓我的心更痛更亂了。

僵痛的身子越來越象是失去了知覺一樣,為什麼天在旋轉,地也在旋轉,我要死了嗎?可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想死。

腳下突然有些空,這是什麼地方,我眯著眼輕看的瞬間人已經呆了,這是懸崖,萬丈的冰川在陽光的映射下綻出華美的光線,一條條,仿佛無數條彩帶在狂舞,那美麗與妖嬈扯著我向那深淵永遠的滑下……

第一卷完。

當最後一抹星光隱沒在蒼穹中,太陽緩緩的從地平線上升起,萬道霞光渲染了新的一天的到來。

叢林裏,鳥兒在清脆的叫著,一條小溪歡快的流淌。

我坐在頑石上,青蔥的十指仔細的搓弄著衣裳,那水中隱隱的倒影不停地被拍打衣裳時濺起的水珠潤染開來,那影子中有樹,有花,有草,還有我淡淡的容顏。

一條魚在那石縫裏遊蕩著,那魚兒尾巴快樂的一搖一擺中也帶給了我歡樂。

看著魚,默默的被它的快樂所感染,我忘記了洗衣,望著那尾魚慢慢的消逝在自己的視線中,再繼續的望著那水,望著水中自己的容顏而歎息。

頭在恍惚間又痛了,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我搖著頭,努力要把一份痛楚壓下去,不要想,不要想,我隻要眼前的一份幽靜就好。

可是我越是逃避卻越是有一片哭聲在我耳邊縈繞,那是一個小小嬰兒的蹄哭聲,軟軟的嗓音,他是誰,他為什麼一直在我迷幻的記憶裏哭泣。

伸手,掬一捧水,灑到自己的臉上,那痛楚那哭聲刹那間又消失殆盡。

我懵懂了,為什麼我總是會出現這些幻覺,可是駱清揚說了,這些都是我的命,我必須要去承受。

我的命,到底都經曆了什麼?為什麼我什麼也記不起來。

“雲姐姐,師傅叫你了。”一聲清脆的喊聲喚來了我迷亂的心誌。

我這是怎麼了,最近這一段時間裏我經常感覺到那哭聲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生,我不回頭,隻輕聲道:“不會,這個時辰的他都在打坐呢。”

這樣早,駱清揚是斷不會叫我的,練功坐禪一向是他的早課,他才不屑於找我訓話呢。

“雲姐姐,師傅真的在叫你啦。”阿羅不氣餒的繼續耍弄著她的小手腕。

我根本不信,不信駱清揚會叫我。

“瞧,那衣服跑了。”阿羅忽然向著我大叫道。

我歪頭向著小溪的下遊一望,果然,一件衣服在水中飄浮,那是駱清揚的,我攸然起身,斜斜的在水麵飛掠而過,衣袂飄飄的瞬間一件濕衣已被我撈在手中,清然一笑,“瞧,它還在。”

阿羅看向那木盆裏已然洗好的衣服,不住聲的嘖嘖道:“雲姐姐,你怎麼起得這樣早啊,我才起來而已,你衣服都洗了滿滿一盆了。”

我歎口氣,“我睡不著,最近總是做著夢,夢見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後被驚醒,就再也睡不著了。”

阿羅不信的看著我,“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從來都不做那勞什子的夢呢,總是睡過了頭,然後被師傅罵。”

我笑,“那夢有什麼好,徒然讓自己睡不踏實了。”

“雲姐姐,你這身衣裳真好看,怎麼從前我從未見你穿過呢?”

我低首看著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去去去,這不關你的事。”那還不是因為駱清揚啊,他說我總穿著從前那兩套青衣,說是太老套了,不知什麼時候趁著我不在,就把我那衣服給藏了起來,惹得我一件衣裳穿了好幾天也沒的換,忍不住一身的臭,隻好穿了這一件他去山下買給我的桃紅色長裙。可是這些,我真的不能對阿羅說呀,連想想都是沒羞。

“哎呀,雲姐姐,被那衝跑的衣服一打岔,我險些又忘記了正事。”

我坐下來,依舊洗著手中那尚未洗完的衣服,隨口應道:“哪有什麼正事,來求我剪餅子給你吃才是真的。”

“嗬嗬,雲姐姐,你這一說我還真是饞了。可是那剪餅的事還是先放一放再說吧,師傅他是真的有事找你。”阿羅似乎有些急了,我聽著她一本正經的話語心裏是憋不住的笑。

“雲姐姐,你再不去,等一下阿羅我又要被師傅罵了。”

“那你且說說是什麼事啊。”

“師傅也沒說什麼,隻是手裏拿著一張畫,他看著那畫正出神之際,不巧被我給撞到了,於是師傅就說讓我來叫你去見他,他有事要吩咐你。”

我聽著阿羅的話不象是假的,卻不知那是一幅什麼畫,得以讓駱清揚這樣掛心。

“好吧,就等洗完了這一件衣裳我立刻去見他。”我說著加快了洗衣的速度,不消一刻就洗好了所有的衣物。

端著木盆不疾不緩的向那山間的草屋走去。

這一次,駱清揚果真沒有打坐,他正背著我,執著筆在寫著什麼。

輕輕的敲著那本就敞開的門,他頭也不回的說道:“雲兒,進來吧。”

仿佛腦後長了眼一般,他總是能猜出是我還是阿羅,“不是有什麼畫要給我看嗎?”我看著桌子上,卻哪有畫的影子啊。

“雲兒,今天就為我臨摹一幅畫吧。”

我道:“好啊。”

駱清揚長袖一甩,一幅畫眨眼就已到了他的手中,展開,我不經意的一看,那是一幅風景畫,山巒起伏中,蒼翠的樹木掩映其間,看著那畫中近處的花草,隱隱有一塊塊頑石藏匿在草叢之中,隻是那畫似乎象是隻畫了一半的樣子,一座山齊齊的被攔腰斬斷。

我看著那畫風,瀟灑俊挺,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這畫我臨摹是沒有問題,可是我想我根本畫不出那大家的風範來。”我隻是一介小小女子,又豈能模仿出那穹勁的筆鋒。

“嗯,不怕,你隨意畫了就好,這山裏除了你就再也無人會畫畫了。”他不說我也知道對於畫畫他的確不在行,他隨手又取過了一張長長的紙,“就在這張紙上畫吧,隻畫一半即可,那另一半紙張隻空著就好。”

“行,那我就試試,也不知清揚什麼時候要。”雖奇怪為什麼那紙的半邊要空著,可是我還是忍著沒有說出來,清揚他總有他的道理吧。

“就這一兩天吧,明天你畫得完嗎?”他看著我再等著我的答案。

我再看了一眼那畫,隨即點頭道:“可以的,清揚,怎麼這樣的急?”

他沒有回答我,卻是柔聲問道:“你最近身子可感覺舒坦些了?”

我笑道:“你那藥罐子天天熬著,我身子當然好了,隻除了偶爾的頭痛外再無其它不適了。”

“哦,這就好,過幾天我要帶著你一起下山。”卷好了紙與畫,清揚悄然遞到了我的手中。

“要去哪裏?”我接過畫與紙抱在懷裏,不知為什麼,清揚這一說下山,我的心沒來由的就慌了起來,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似乎人多了就會讓我恐慌,讓我害怕。

“去辦一些事,還有你的頭痛病,我總也要想辦法為你醫好。”他看著我的眸子仔細的說道。

我知道他的心思,他總是為著我著想。

我常常拽著他的袖子,逼著他告訴我我是怎麼來這山間的。

他不說,隻微微的笑,被我追得急了,就說:是因為緣份才來的。

那一句,總是惹得我一臉的紅。

阿羅說我是清揚救回來的人,我來的時侯人已不成形,皮開肉綻,滿身血汙,是他天天吩咐阿羅熬著藥,再不分晝夜的為我打通了所有的經脈,隻是當我撿回了一條命時,我的容貌已回,骨已碎裂,但我幸運的遇到了清揚,這蝙蝠醫穀的神醫,他妙手回春的重塑了一個我。

從前的我,是何模樣,我已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