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寶貝,我想著,我不知道這穩婆她能不能幫到我了。
窗前的人影不再閃動,而是筆直的佇立在那裏,那一定就是狐君,他看不見我,那冰凍的窗花已讓外麵的世界變得糊塗不清,隻是狐君的影子隱隱的投注在窗上。
“你出來。”我大叫。他不可以這樣,讓我生活在無助之中。
我說的,我要的,我身前的兩個女人一個也聽不到,隻是猜測著,一忽是對,一忽是錯的,我已然累了。
可是無論我如何喊,那屋外的人都是不理我。
而肚子的痛已經是一陣接上一陣了,這樣急的陣痛告訴我,我就要生了。
再也顧不得去喊著狐君了,他卑鄙他的,我就是要讓我的寶貝順利的生產下來。
穩婆抬高了我的腿,輕輕的撫著我的肚子,張大了嘴做了各種各樣的口型,我知道她是在讓我使力,我深深呼吸再吐氣,寶貝在輕輕的向著這外麵的世界裏掙著,他想要出來,出來看著這美麗的大千世界。
娘就幫你,幫你滑出娘的身體,可是,寶貝你要快些,你讓娘少些疼,少些痛吧。
他又向外掙著,我與他一並的使力。
穩婆咿咿呀呀的哼個不停,仿佛在幫我使力氣一樣。
我咬著牙,抓緊了那床欄杆,恍惚間隻覺我的寶貝一子下就滑了出來,肚子裏突然間就空了。
喘著氣,我已累得動也不能動了,想睡,可是我不能睡,我要看看我的寶貝,穩婆似乎是懂得了我的心思一樣,抱到我的近前,我顧不得痛,開心的摸著他的小手小腳,想要一個女兒,無爭無求的陪著我住在這雪山裏,我看過去,卻是被穩婆的手臂擋住了我的視線……
一定要是一個女兒啊,我心理祈盼著,我伸手想要拉開穩婆擋在那裏的手,可是她根本不理我,輕輕一揮就揮開了我的手。我想叫她,可是我說了,她也聽不見。而她知道卻也不會說。
抬頭看著她的眼,希望她可以告訴我這孩子到底是女兒還是男孩,可是她根本不理我,她徑直把孩子抱離我的身前,再與啞女一起輕輕的撩著水,洗著孩子的小身子,我虛弱的看著,眼眨也不眨,這是我的寶貝,我的孩子,待他長大了,我要教他彈琴,教他作畫。
聽著他輕亮的哭聲響在屋子裏,明明知道這是孩子正常的反應,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終於洗好了,我伸出手作著手勢告訴啞女我還要再看一看我的寶貝,穩婆隨意的取了一塊布將孩子裹住了,這才走過來重新把孩子又放在我的身邊。我忍著身子的痛楚,歪著頭看著他,皺巴巴的一個小娃兒,睜著眼看著眼前的這個世界,他好奇吧,滿眼都是新鮮了。
我看著,竟是連睡意也無,真是開心啊,這是我自己的寶貝。
剛想伸手再去看我的寶貝是男是女,穩婆突然抓著我的手,好象要說些什麼,我看著她的神情,卻是看不懂。
她作著一個抱孩子的姿勢,再指了指我的寶貝,再指了指門外,我困惑了,她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抱走我的寶貝嗎?
我心裏慌了,我看著那窗前冰花掩映中的人影,是狐君,是他要帶走我的孩子嗎?除了他應該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騰”的坐起,一把抱住我的寶貝,讓他緊緊的貼在我的懷裏,我恐懼的看著穩婆,我隻希望是我會錯了意。
可是她看著我的眼神裏似乎都是無奈與不安,我心中一片慌亂,曾經說好的,我與孩子在這山中陪著狐君一生一世,說好了要狐君收他為徒,可是為什麼現在似乎一切都變了。
又或者是有人要奪走我的孩子,又是圖爾丹的敵人嗎?這孩子的事情這世上知道的又有幾人?鐵木爾,黎安,燕兒,我不信他們會尋到這雪山,再來搶走我的寶貝。
一定是狐君。
“你出來。”我大喊。
風吹透,依然是無邊寒意,而窗前卻再是人影也無。
那人他到底是誰?來為何,走又為何?這樣子不聲不響的讓我很是難受。
輕紗帳內,我無助的緊緊的抱著孩子,穩婆的手臂已經伸了過來,她是要抱走孩子吧,我不肯,我抱著孩子躲著她的手,她卻如影隨形的追了來。
我慌了,這是我的寶貝,生下來也才一會兒的功夫,我甚至還沒有習慣這做母親的身份,就有人想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不要啊,天憐我,為什麼要這樣的殘忍?
把孩子更緊的裹在自己的懷裏,他象是受到了驚嚇,哭聲更大了,惹得我揪著心,低頭哄著他,想讓他不哭,寶貝不哭,娘不會離開你的,你永遠是娘的寶貝。
穩婆的手已退了回去,我看著她,是我會錯了意吧,一定是的,這麼小的孩子,才一生下來怎麼可能有人這麼殘忍的想要把他從親娘的身邊搶走呢。
可是,穩婆卻向著站在一邊的啞女招了招手,啞女一步步的向著我的床前走來,兩個人穩穩的立在那裏,穩婆掰著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我慌亂了,我掙紮著想要擺脫穩婆的控製,可是啞女卻也動手了,她抓著我的孩子使勁的想要把寶貝從我的懷裏搶走。
一麵是穩婆,一麵是啞女,我心驚了,為什麼她們是這樣的狠然,我與她們無冤無仇的,她們真是沒有必要這樣對我。
我哭了,自從那一日離開巴魯刺,這是我第一次哭,圖爾丹的離棄我不哭,離開娘我也不哭,來到這清冷無人煙的雪山我也不哭,可是讓我失去我的孩子我怎能不哭。
渾身都痛著,我怎樣也敵不過兩個身強體壯的婦人。
我張開嘴慢慢的說著:“再讓我抱一下就好。”越說眼淚越是止不住的流。
兩個女人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口型,猜出了我說的話,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鬆了手任我重新又抱回我的孩子。
我低著頭,仔細的認認真真的看著我的寶貝,那臉型那小鼻子象我,可那眉毛與嘴卻是象圖爾丹,低著頭,親了親他的小臉,心裏是萬分的不舍,還是祈望是我會錯了意,啞女與穩婆並不是要帶走我的寶貝。
可是這可能是真的嗎?
我不敢抬頭,不敢看向那兩個女人,我隻看著我的寶貝,我做著夢,夢想著我與我的寶貝一起捉迷藏,一起放風箏,他笑,他手舞足蹈的告訴我他的快樂。
然後時間就是這麼無情,它不會因為你的渴望而變的緩慢,也不會因為你的不舍而加快腳步,一雙手又是伸了過來,這一次我再也無法留住我的寶貝了。
趁著那手還沒有完全抱住孩子的刹那,我低頭,狠狠的衝著他的小胳膊咬了下去。口中有些腥鹹,刹那間我聽見孩子疼痛的哭叫,那哭叫撕著我的心一樣,寶貝,娘也不想啊,可是娘真的舍不得離開你。
穩婆抱走了孩子,我身上空落落的隻有滿身的病痛。
啞女不忍的為我蓋好了被子,此一刻我已沒了眼淚,我隻望著穩婆一步一步的走出我的屋子。
可是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寶貝離開。
我不舍啊。
想也不想的,我急忙下了地,連鞋子也未曾穿起,我飛一樣的開了門向外麵跑去。
身後依稀可以聽見啞女的腳步聲,她不會喊我,她說不出話來,可我知道她是怕我病了,才生了孩子,還在月子中,這一出去,也許這一輩子我身上的痛與病都不會消失了。
可我不管,我隻要我的寶貝,我想知道那穩婆她帶他去了哪裏。
可是門外,是呼呼的風,冷冽的讓我打著寒顫,四處望去,卻連人影也無,寶貝,你到底去了哪裏?
我大聲的吼叫:“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蒼天啊,請還給我我的孩子。
這叫聲震得雪片片的飛濺落,震得那梅花也低下了枝。
我不信,我不信隻眨眼的功夫,我的寶貝就不見了。
可是我知道每一次我試圖要離開這裏時,我總也是找不到出路,也不知啞女與穩婆是如何來如何走的。
我愴然回頭,我看著啞女,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
滿臉的淚在這雪地裏讓風吹得更涼更冷,長長的睫毛上那淚已化成了冰霜,一身的血,我這樣駭然的站在啞女的麵前,她怔住了。
她似乎不忍了,她看著我,向著我身後的溫泉努努嘴,腦中電光火石般的一閃,難道這就是入口,這就是出口嗎?
我竟然從未想到機關竟是藏在我屋子旁邊最近的一處溫泉裏。
想也不想,我跳下去,才發現這象是散發蒸汽的溫泉裏竟是一滴水也沒有,可是這蒸汽卻是從何而來,我顧不得想,我鑽進去,拚命的沿著那下麵彎彎的地道向前麵飛跑,耳中依稀聽得見孩子的哭聲。
終於又聽到了寶貝的聲音,心裏狂喜,寶貝讓娘再見一次你,再摸摸你的小臉,娘甚至還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哭聲漸漸的小了,那前麵似乎有一個洞口隱隱透著雪山的冷氣進來,我跑著,嗬出的氣讓眼前霧朦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