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種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的感覺就越是痛苦。
她,一定還活著,而且就在圖爾丹的生活裏,就在一處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好想去見見她,見見這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如果我殺了圖爾丹,她會恨我嗎?
會吧,圖爾丹一定是她的最愛。想到這裏,心裏突然沒來由的激棱一跳,前路,似乎凶險無限,而我也隻能在刀尖上飲血,獨飲那一份狂痛了。
一整夜,我沒有睡過,蠟燭一根根的燃盡,那滴滴的蠟淚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遙遠的故事,與我,卻是一曲哀傷的歌。
三張畫擺在眼前時,我的淚已幹涸,輕輕的望著窗外朦朦的光,天要亮了,光明乍現的那一刻,我抱著膝望著那太陽初升的刹那,萬丈光茫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金黃……
那一個上午,我睡在滿室的陽光裏,是我重回落軒閣之後我唯一沒有入夢的一次好眠。
醒來的時候雪兒在暖炕下跑來跑去的似乎有些急不可耐,我天亮才睡,這小東西怎麼可能知道呢。
它餓了,一定是的,侍女已經習慣了我的安靜,我的飲食作息時間早已一團的亂了。
匆匆起來,叫了侍女進來換了一身我以前最愛穿的藏青的蒙古裝,腰間係著一條繡著龍鳳的腰帶,看著鏡子裏那張憔悴的容顏,我甚至有些不相信那就是我,原來頹廢可以讓一個人變老,變成一個沒有生機的生命體。
雪兒被侍女喂飽了,乖乖的趴在我的腳旁,毛絨絨的感覺,真好。
綰起了發,帶上了同色係的帽子,淡淡的妝容,我在鏡前感歎侍女的妙手回春,“你叫什麼名字。”
“回王妃,奴婢名喚杜達古拉。”
“早先,你是在哪裏當差的?”第一次我開始關心我手下的侍女了。
可是杜達古拉仿佛是不習慣一樣的扯著衣角,低著頭小小聲的說道:“奴婢原是在大汗那裏當差的。”
我笑笑,圖爾丹把他的人換到我的身邊原就是要監視我來著,這已不足為怪了,隻是這侍女她卻豪不避諱的承認倒是讓我奇怪。
“你梳頭的手法不錯,跟著大汗可惜了,以後就跟著我吧。”
“是,謝謝王妃。”
我看著她的臉上沒有喜也沒有悲,心裏不免心虛,是啊,跟著我有什麼好呢,此刻的我哪還有什麼權勢可言,生生就是被人軟禁的主,連出個門都要被侍衛們擋著。
我不由得歎口氣道:“不會在這樣了,你放心,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我的計劃靠著我一個人是斷不能完成的,我必須要找些幫手,而這個杜達古拉看著本本份份的人,就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王妃,奴婢們隻要能侍候著王妃,就是奴婢們的福份了,王妃從來也不打罵奴婢們,這是整個巴魯刺再也難尋的好主子。”
“是嗎?”我倒不知道自己還是一個好主子,這些天來,我從未關心過她們,就連名字也是剛剛知道的,可是她卻知道我的好。
“是真的,王妃。”她倒是不怕,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樸實的一個女子。
“幫我找一些桔紅色的布吧,也不知這巴魯刺可有這樣顏色的布嗎?”
杜達古拉殷勤地道:“有啊,有啊,前個我在塔娜仁姐姐的房間裏就看到了,我去幫王妃拿。”她說著轉身就走。
“塔娜仁現在在哪裏?”存了好久的心思,我終於問出了口,說實話我對她沒有恨也沒有埋怨,她是圖爾丹的人,她為他賣命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隻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姐姐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好久都沒見她了。”
“哦。”
抱著雪兒,心思百轉,此刻的我仿佛又重新回到人間一樣。
娘的性命在我手上,殺不殺圖爾丹,那要看我娘的情形,我要振作起來,我不能再讓自己醉生夢死了。
杜達古拉拿來了布,我不知道這些布原來是要做什麼用的,可是既然在我的落軒閣,那就歸我管吧。
把那些布裁成了二十多塊,我紮起了一個個的小燈籠,再做一個蜈蚣的頭,連上這些小燈籠,一忽兒一個漂漂亮亮的蜈蚣風箏就做好了。這個,送給都別,他一定更喜歡。
答應人家的事就要做到,他的畫,還有我的蜈蚣風箏,待到傍晚一見的時候我都會拿給他。承諾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他們最是在意。
這樣的冬天並不是放風箏的好時節,等到春暖花開,等草原上萬物複蘇之際,如果那時候的我還活著,還能呼吸這草原上的空氣,那麼我就做許許多多個風箏,放在天際裏,一片的斑斕亮麗,那時候多美啊。
“王妃,小王子來了。”
我笑,終於趕在他到來之前完成了我的承諾。我拖著剛剛做好的蜈蚣向門外走去,蜈蚣長長的尾巴在雪地裏劃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象一幅飄渺的山水畫,清幽淡雅。我的懷裏是那張舊畫,還有兩張新的。
走到門口,都別正站在那裏等著來拿我答應送給他的風箏吧。看著他站在門口一副渴切的眼神,我笑了,孩子,是最不用防備著的。
可是,正是這個孩子,讓我知道了一切。
當我把那漂亮的蜈蚣風箏拿到都別的眼前時,孩子的眼都亮了,“真漂亮,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風箏了。”
我笑:“今天有些忙,將來我再做幾個更好的風箏送給你。”雖然不是很喜歡都別,可是他終究是個孩子,孩子是喜歡被人疼的。
“母妃待都別最好了,我要叫父汗獎勵你。”童言無忌,他說的卻是真心的話。
“嗯,等你見到了你父汗,就告訴他,雲齊兒母妃這兩天就要去看他了。”我終是用了心機,就借這孩子的口為我捎一次話吧,我想見見圖爾丹。
我很想知道他的近況,總覺得九夫人是太過看重我了,如果圖爾丹真的毒傷未解,那麼又何必我動手呢。巴雅爾在巴魯刺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又是圖爾丹身邊的近臣,他隻要在圖爾丹身邊安插上兩三個人,就隨時可以置圖爾丹於非命了,這比我的行動要來得快且利落多了。
而我想要見圖爾丹,一是要知道他的一切,還有就是我要知道黎安與若清的消息,再沒有他們的消息我就快瘋了,已經半個多月了,我不信黎安會棄我於不顧,更不信他會對我不聞不問的。
“母妃,都別這就去見父汗。”
“嗯,慢著點跑。”我看著都別拎著我做的那隻蜈蚣風箏邊跑邊放著,才一會的工夫,風箏就飛到了半空中,小都別還真是有辦法,那風箏在他的手上乖乖的就上了天,翱翔在一片藍天之下。
看著他快樂的逃離我的視線,有種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感覺,原來年少最是好時光。
可是不對,那張舊畫我還沒有還給他呢,我急急的叫道:“都別,那畫還沒有給你呢?”
可是他的眼裏卻隻有了風箏他再也沒聽到我的喊聲。
看著他跑得遠了,我隻好把畫揣回到懷裏,以後有機會再還給他吧。
再回到落軒閣,小桌子上還擺著我畫好的那對鴛鴦圖樣,索性就繡一對枕頭吧,從前在婁府我就知道,這繡枕頭通常都是繡一對的,可千萬不能隻繡一個,否則不吉利。
從櫃子裏翻到了兩塊淡青的布,把花樣用圓圓的繃子繃好了,再找來五彩的絲線,我認認真真的繡起來了。一邊繡一邊看著那活靈活現的鴛鴦感歎著,如此相濡以沫的感覺才是最美的真情,而我卻是再也得不到了。
那鴛鴦在一池碧水中依偎而慢慢的飄浮著,仿佛在體驗愛情的溫馨與美好一樣。朵朵荷花開在周遭,淡紅的,桃紅的煞是美麗,讓我不禁想起婁府裏的暖夏,我還畫了一隻大青蛙,大青蛙的背上馱著一隻小青蛙,那是青蛙媽媽與青蛙寶寶的寫照,瞧,一家子多快樂啊。真羨慕青蛙媽媽,可以有屬於自己的寶寶。
手中的線一針一針的刺進去,密密麻麻的,就算自己再是無福,也還是祝福旁的人可以一生無憂,合家幸福。(這一句是祝福親們的,新年快樂,合家幸福!)
若清,黎安,你們到底在哪裏呢?還在那小鎮上嗎?這麼久沒有我的消息,你們不惦記我嗎?
黎安,我想知道雲彩兒的事情,你一定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想知道當初那事情的真相,為什麼你從來都不為自己辯解呢,你越是不說就越是讓人誤會啊。
心裏有著心事,手上的專心就差了許多,一不小心竟被那針刺到了手指,圓圓的一個血滴立時在指尖上晃動著。我看著,居然沒有痛的感覺,呆呆的盯著那血滴出神,叢林裏的那一幕一道一道的又再眼前乍現,那樣多的箭啊,都是衝著圖爾丹去的,他的敵人可真是多。
恍惚間,手指突地被人抓起,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手指已被送入了濕熱的唇間吮吸著,那血就這樣給吸走了,我沒有歪頭去看這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