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冬天美則美矣,卻是冷的透徹,冷得讓我開始想念我的落軒閣,想念那溫暖的爐火。
還有那熱熱的炕,所有的溫馨仿佛又在向我招手了。
侍衛更近了,我甚至可以看清他們的臉了。
如果我走了,那麼從此那些溫暖那些衣食無憂的日子就要宣告結束了,而我麵前的路就隻有一條,那就是漫長的不歸路。
從此,我再也不是圖爾丹的妻,再也不是這巴魯刺的王妃了。
忽而想起那叢林裏的刺客,黑衣的,灰衣的,這些人都是為了巴魯刺這肥沃的草原吧。
人心之所以險惡,就是因為一個字‘貪’。
而我此刻就是動了這貪的念頭,要把自己的自尊棄之不顧了。
拉著馬的韁繩,隻想讓它再慢些走,因為我還在猶豫,或許是我錯怪了他也說不定呢,那薰陸香我就那麼確定是他下的嗎?
可拉的影子在我眼前在風中晃蕩,她的字條裏隻說那補藥裏的是薰陸香而不是蘇合香,卻並沒有說是圖爾丹下的啊。
沁娃,洛雪,母後,圖爾丹所有的女人,甚至包括可拉都極有可能啊。
想著圖爾丹拚命救我的真心,我又動搖了。
可是不對,那補藥就是從我與他圓了房之後,他才開始要求我喝的,那之前為什麼他不給我補呢?
事情總也沒有這麼湊巧吧。
馬蹄聲聲,侍衛距離我與圖爾丹隻有一裏地之遠了。
心一橫,那補藥是他賜給我的沒錯了,既然已經決定了,我還是要走。
停住了馬,解開了腰間的腰帶,圖爾丹刹時向後麵仰躺而去,看來他已然昏過去了。
輕拍他的臉,“圖爾丹,醒醒。”
他的眼眨了幾眨,卻是沒有再理我。
“圖爾丹,我要走了。”我是真的要走了。
他的唇動了幾動,嚅囁了幾下,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俯首,唇輕輕的吻在他的額頭上,深深的,讓舌尖濕滑的感覺埋葬我與他曾經的那一段溫馨。
從此,一切都已不再。
馬蹄聲又近了些許,我緩緩的抬頭,再看著他的容顏,仿佛要將他刻入到自己的心裏一般,那一個雪夜,那落軒閣,還有那煙花,早已讓我愛上了他。
為什麼不早些,不早些讓我知道薰陸香的事情,那麼我就不會悄悄的把自己墜入愛河了。
愛來了,在我感受到它的溫馨之時,愛又生生的讓我恨著他。
是的,我該恨他的。
可是我卻恨不起來。
“王妃,大汗他怎麼了。”
侍衛到了,終於到了,我終於解脫了,解脫了這曾經的愛與恨。
從此,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去享受屬於雲齊兒自己的日子。
“大汗他受傷中毒了,你們,不用管我,隻快點把他帶回巴魯刺,千萬要救活他啊。”這一句話我是真心的,沒有作戲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要走了,我越是恨他不起來,仿佛那薰陸香就真的不是他做的一樣。
“王妃,那麼你呢?”侍衛看著圖爾丹的臉色雖然焦急,可是卻也不敢棄我於不顧。
“我認得路,我慢慢回去就好。”
“可是……”的確,我身後似乎還有刺客。
“沒事,你們先走,我在後麵跟得上的。”
“王妃,那麼我們先送大汗回去了,待會兒再折回來接你。”
兩個侍衛,隻有兩個,而圖爾丹又傷成這樣,我想他們是沒有心思再看顧我了,這樣的時刻,正是我離開的最佳時機。
“好的。你們快走吧,救大汗要緊。”我隻能如是回答了。
選擇隻是刹那,已再不容我錯過。
或許將來當巴魯的臣民再議論起我的時候,還以為我是被刺客擄了去,或者被虎狼給叼走了。
反正,我可以請人在這草原上散步謠言,我絕對不是一個人出逃的,這樣就不會給大周給婁府帶來麻煩了,而圖爾丹卻是欠了我大周的一份人情,因為我是在他的管轄之地讓我失蹤了的。
我想著,看著侍衛們馱著圖爾丹一步一步的遠離著我,走吧,這是絕佳的機會。
想起我那壺酒,本來那軟筋散我是要用來軟倒圖爾丹,好讓自己安全的逃開的。但是計劃永遠都沒有變化快。
可笑的軟筋散沒有毒到圖爾丹卻是毒倒了那灰衣的刺客,他可真是一個酒鬼呢,又恰好是這樣冷的天氣,他太冷了,所以那壺酒就被我給賭贏了,我就是軟倒了他。而我一大早從落軒閣出發的時候就服了軟筋散的解藥了,那酒無論我喝下多少,軟筋散於我都是沒有功效的。
此一刻似乎連老天都在幫我一般,此一刻我必須走了,這是天意。
呆呆的看著侍衛馱著圖爾丹越走越遠,那兩個侍衛果然連回頭瞧我一下都不曾有過,當真是圖爾丹的性命比我重要的多了。
暗自嘲笑自己的卑微,也許在他們眼裏我隻是圖爾丹身邊的一個小醜一樣的人物吧。
向著巴魯刺,向著我的落軒閣我絕然一笑。
雪,越發的皎白,越發的亮,如果人心皆如雪一樣澄澈,那麼這世上的夜也是亮的。
揚起韁繩,狠狠的在飛鳳的背上猛的一拍,我向著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那曾經的眷戀隨著風而飄散。
我向那曾經遇到雪兒的地方奔去。那裏,有著許多美好的回憶,誰又曾想那樣纏綿的愛戀之後,他對我又會有著那樣卑劣的對待呢,薰陸香,這於我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那裏,也有黎安在等著我。
會合了,我們就離開,永遠的離開這巴魯刺。
這裏似乎飽含了太多的陰謀了,這裏不適合我的單純。
上午,我與圖爾丹才離開了落軒閣才到了那叢林,就有了兩路的刺客來襲擊。
我與圖爾丹這出行的計劃好象整個草原都知道了一般,去那叢林仿佛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一樣,就連刺客也比我知道的早,我想他們很早就隱藏在那裏伺機而發了,瞧那灰衣人凍得發抖的臉色,也許他們昨夜就已在那裏呆了一夜也說不定。
我騎著馬,從來沒有過的快,雖然刺骨的寒風襲來,但是那種迎風欲飛翔的感覺卻是讓我甘之如飴。
到了,就快到了,那遠遠的馬車,那站在馬上旁的男人,就是黎安。
我清楚的看著他的皮帽子下兩條細細的繩子在風中飄擺。
除了圖爾丹,如今我也隻能再把自己交到黎安的手上,無關乎愛,他已經娶了雲彩兒了,不是嗎。
我隻是再把他當作親哥哥般對待。
將飛鳳停在馬車旁,翻身下馬,好冷啊,我看向黎安,迎上了一份關切的眼神,他看著我的手臂,輕聲道:“你沒事吧。”
“沒什麼。”我動動手臂給他看著,隻是皮外傷而已,沒什麼大礙的。
“發生什麼了?”我的傷由不得他不起疑,我知道。
“遇上幾個刺客而已。”我輕描淡寫的略過。
“他呢?”他問道,仿佛是不相信我能這麼輕易的離開一樣。
“受了箭傷,中毒了。”
我還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就點點頭,仿佛他已經知曉我能如此順利逃跑的原因了,那絕不是圖爾丹的放行,而是他受了重傷已顧不得我了。
的確,這是事實,我不知道如果他沒有受傷沒有中毒他會不會放我離開,也不知道我之於他到底有多重要。
可是,這樣的心思再也不能回去試了。
在我轉身離去的刹那,那從此的過往就已經隻是記憶裏的一片迷茫了,圖爾丹,我真的不懂他。
“走吧。”我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放下車簾子回轉身的時候我才發現,車上多了一個若清。
早就說好了的,她帶著黎安來這裏就離開的。
我計劃中的出逃先是不能帶著她的,我要裝成在草原上失蹤的樣子,這樣才可以安全逃離,假如若清也跟了來,那任你是再傻的人也會猜出我不是失蹤,而是我們集體出逃了。
若清,她是我這出戲裏的另一個主角啊。
“為什麼你沒有回去落軒閣。”我不解的問道,我不想她壞了我的大事。也不知現在她趕回去還來不來得及了。圖爾丹已經快回到他的蒙古包了吧。
“小姐,我實在不想離開你離開黎總管啊,你們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扔在這裏,以後的日子我可要怎麼捱啊。”若清聲淚俱下的說道。
“黎安,為什麼你不勸她回去呢?”我重又掀起了車簾子看向黎安。我心裏已經清楚,若清她其實舍不得的並不是我,而是黎安。
“我勸了,可是……”他說不下去了。
“唉!”我歎口氣,這個時侯說什麼都晚了,若清啊,她會壞了我逃離巴魯刺的大事。
可是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許我真的可以逃出升天也說不定。
“走吧。”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就代表我從此要與圖爾丹與巴魯刺再無關係了。
我再也不是王妃了,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就按照原先定好的計劃走嗎?”黎安還是不放心的問我。
“嗯,車輪子和馬蹄都包起來了吧?”那車輪印子和馬蹄印都是圖爾丹追我回去時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