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守自盜？”
沈知意伸手翻動著兩人的包裹，看著滿滿一兜的各色的寶物，眉頭越皺越緊。
裴淮景卻撚了撚那兩人的頭頂，微微沉吟：“這像是新剃的頭。”
他捏那兩人的五官細細打量，眼裏滿是審視，似是能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肉，看到內裏的骨血。
“這兩人，並不是大梁固有的長相。”
沈知意一怔，她所接觸的戎夷人並不多，與裴淮景這種從小就在戰場上周旋，殺過的人大概都是沈知意見過的倍數的，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裴淮景未再多言，重又包裹好那一堆寶物，伸手一拎，站起身朝著沈知意道：“再去別處瞧瞧。”
沈知意點了點頭，兩人正欲離開，卻陡然聽到外頭一陣響動，京護營鐵騎的聲響在鎮國寺外分外的響亮，眼見著就要進入鎮國寺。
兩人臉色一變，裴淮景伸手一把攬住沈知意，飛身便出了樹林，不過幾下起落，便到了一處廂房門口，兩人立時躲了進去。
沈知意看著裴淮景手中的包裹，一時有些棘手，“京護營瞧見鎮國寺如今慘狀，定然要大肆搜查，這堆至寶如何物歸原位？”
裴淮景也正為這件事發愁，兩人的馬匹還藏在山腰一處，由著京護營一間房一間房的搜救，被發現也隻是早晚的事，到時候當真是百口莫辯了。
正煩亂著，外頭搜查的聲音愈近，京護營副統領響亮的吆喝在整個後院回蕩著，眼見著各路人馬就要四散開來到處查探。
沈知意突然開口問道，“淮景，以你的身手，京護營多少人馬可以攔住你？”
裴淮景一愣，雖然不懂沈知意的意思，仍舊坦誠地道：“京護營都是各路軍營裏挑出的老手，二十以下，我尚有一戰之力，能帶你安全脫身。”
沈知意了然地點了點頭，輕聲低語：“五、四、三……”
看不懂沈知意的意思，裴淮景忍不住皺眉問道：“這是何意，莫不是……”
“啊！”
外頭陡然一聲驚叫，方才被裴淮景放倒的兩人淒厲的慘叫霎時在整個樹林回蕩，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京護營搜查的動靜瞬間停了下來，細碎的人馬開始往小樹林集結。
“這裏有人！”
“你們是什麼人？”
“刺客！不許逃，京護營在此辦案！”
不一會，外頭便是短兵相接的聲音，沈知意朝著裴淮景遞了一個眼色，裴淮景瞬間了然，攬著沈知意直接衝出了廂房，一路往藏著馬匹的地方趕去。
所幸基本上京護營都被剛剛那兩人吸引了注意力，兩人一起快趕到門口，基本都沒有遇到什麼阻攔。
直到臨近馬匹的附近，陡然撞上兩個京護營在巡邏，一看到兩人，立時橫刀攔截。
“誰在那裏？”
“沒有統領允許，不能擅自離開鎮國寺管轄！”
裴淮景皺了皺眉，從懷中抽出帕子正想蒙住臉出手，誰知那京護營的一人正好眼尖，朝著兩人驚聲尖叫。
“這不是……玄甲軍的裴將軍？”
話音剛落，裴淮景已經衝到兩人麵前，一人一記手刀，把兩人全部敲暈。
他微微皺眉，回頭看向落在身後的沈知意，有些煩躁：“惹上麻煩了，他們看到我的臉了，看來要想個法子，把這兩人帶走監視起來。”
沈知意抿了抿嘴，沒有接話，徑直走到裴淮景身側，突然拔起他先前遞過給自己的匕首，一步向前，手起刀落，便割斷了一個侍衛的動脈。
“知意！”
裴淮景眼睛猛地睜大，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沈知意的行為。
沈知意卻似沒有聽見一般，不顧裴淮景的驚歎，又是一刀，把另一個侍衛的脖頸也割斷，方才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擦著匕首上的鮮血。
直到匕首重回鋒利，她才轉身，墨色的秀發貼在臉頰上，沾染了幾絲濃厚的鮮血，她似是沒有察覺，隻反手把匕首遞還給裴淮景。
輕聲道：“京護營都是死士，留下就是隱患。”
她微微揚起臉，看著裴淮景盯著自己震驚的臉，心裏隱隱有些難受，卻仍舊強撐著笑道：“小將軍是上陣殺敵的手，不該沾染自己人的血，這種事，就讓我代勞吧。”
說完也不等裴淮景回複，轉身徑自往馬匹方向走去，生怕多耽誤一秒，就要從裴淮景嘴中聽到半點讓自己不快意的話。
這會天色亮了大半，一輪朝陽搖搖晃晃在頭頂映照出昏暗後明媚的清晨，空氣裏濃厚的腥氣也被早間的露水氣息衝散，終於生出一點點清亮的意味。
沈知意擺弄著馬鞍，看著裴淮景把兩具屍體扔進小樹林，方才走到自己身前。
她迅速轉過身，全然不想跟裴淮景有過多的交流，隻是越來越快地撥弄馬穗的動作，還是顯露了她現下的慌張。
裴淮景看著眼前小丫頭硬撐著背對自己，背影弱小卻倔強，與剛才殺人滅口的狠絕模樣全然不同，輕輕歎了口氣。
正當沈知意實在忍不住，打算開口解釋的時候：“剛剛我那番做法，你若是心裏不讚同，與我直說也……”
話音未落，隻覺得臉側貼上一塊溫軟的帕子，一點一點把沈知意臉頰上未幹的血液擦幹淨。
裴淮景再開口，聲音帶了一些心痛：“走那麼快做什麼，我都來不及給你擦一擦臉上的血跡。”
沈知意一怔，愣愣地被裴淮景扳過身子，拉著把臉上的鮮血一點點擦了幹淨，又把她；繚亂的秀發重新撩到耳朵後麵。
裴淮景修長的手指慢慢劃過沈知意的臉側，溫柔的沈知意心神都不由一蕩。
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寵溺：“我沒有怪你，剛剛隻是震驚，你竟然為了我考慮的這般周到，絕沒有別的意思。”
“你護著我，我很開心。”
沈知意心頭突突地跳著，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當真不介意我殺人，當著你的麵，就把你原本想放過的人殺了。”
“你不會覺得與當初救人的我，很不一樣嗎？”
裴淮景搖搖頭，輕聲道：“那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