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是一件普通的屋子,而天君已經沒了蹤影。雲老心中一驚,難道是自己被發現了,可隨即傳來的聲音卻讓雲老定了神。
“這次倒是硬氣。”語氣帶著令人不舒服的嘲諷,是天君的聲音。
雲老定睛看了兩處沒有任何人影,但聲音卻是實打實的從麵前傳來。想來這是陣中陣,自己剛剛想著回去讓慕清林看看的功夫錯過了天君進入下一個陣法。
接著傳來的是極其微弱的女聲,“還……行。”
她似乎已經是極度虛弱,隻說了兩個字便氣喘籲籲。
雲老耳朵一動,這個聲音……雖然虛弱了很多和平時有些不同,但是他能確定,這是憐央。
憐央失蹤果然和天君有關!
隻是,天君好端端的和憐央那個丫頭過不去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抓住花墨寒的軟肋,那憐央為何從來都沒向花墨寒提過?
暮的,雲老腦中突然閃過了慕清林的話。
內賊。
憐央這麼多年來一直私底下與天君有所來往,看樣子似乎還是受製於人,可是卻從未透露半分跡象。另外,他曾聽說花墨寒說過,當年天君之所以能夠打著名副其實的旗號圍捕他是因為手裏有了他與魔界勾結的確切證據。那東西被軒轅影扔到他身上,他看過確實都是事實,隻不過誇大了許多。
照這樣子看來,花墨寒應當是已經懷疑自己身邊有內賊了,隻不過當時的那種情況容不得他去調查,這事兒便耽擱了下來。
這麼一耽擱便耽擱了五萬年。
五萬年滄海桑田,花墨寒的心性也變了不少。
或許是還沒來得及追究。或許是知道是自己的身邊人不想去追究,或許是對於那個地方已經厭惡便順勢而為,又或許是遇到了雲子冰不想再計較之前的是是非非。
可是如今他危在旦夕,如果這個內賊再使壞的話,那搭上的可便不是一身名聲與五萬年的傷體了。
雲老目光頓了頓,就算這人真的是憐央,他也絕對不會手軟的。
“還行?”裏麵的人似乎是嗤笑了一聲,“看來這些年你骨頭倒是硬了不少。”
“多謝……天君……”憐央話還沒說完,便聽天君又是笑盈盈道,“那怎麼五萬年前骨頭沒這麼硬呢?”
雲老猛的瞪大眼睛。
五萬年前?
雖然之前也想過憐央的嫌疑大,可那畢竟是猜想,心裏總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可如今親耳聽到……
憐央抖了抖。
這些年來,她始終在做噩夢,做相同的一個噩夢。
夢中,師兄知道了她背叛他的事,他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在他腳下哭的撕心裂肺,說著道歉的話,眼神冰冷的讓她忍不住顫抖,然後說了一句,憐央,我真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照顧了這個師妹幾萬年?後悔麵冷的他卻真心愛護了她幾萬年?後悔就那麼相信了她幾萬年?
他沒有說,憐央卻更加惶恐。她寧可師兄打她一頓,或者殺了她,也好過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出,他後悔。
當時,她不忍心看到那個場麵,所以請旨離開了天庭。等她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可是她卻聽說了他中了神農鼎之毒,時日無多。
她甚至都沒有心思去質問天君為何和說好的不一樣,他明明說過隻要把師兄趕下天界的。
她回到天界聽到消息便直接衝到了魔界,可是卻連麵都沒見到。或許見不到也是好的,若是真的見到了,見到了師兄身重劇毒的模樣,自己又當如何自處?
後來是花眠出來告訴她,師兄已經閉關,至於到底如何現在還說不好。還說師兄臨閉關前交代了她和慕清林切莫來尋他,以免引火上身。
自身難保卻還在為他們著想。師兄其實隻是麵冷而已。
這五萬年來,她幾乎每一天都被這句話驚醒,然後悔恨交加,無數次的問自己為什麼當初要鬼迷心竅的去幫那個天君,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是的,父親。
五萬年前,軒轅羽生日宴那日,她知道了自己的父親,母親,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誰。
那日,她一舞完畢後,便與眾人告別回了殿中。然後她便覺得有些暈,等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屋子裏,麵前站著這位天君。
他說,好孩子,爹爹終於找到你了。
他說,爹爹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他說,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一連串的話直接將本就還暈暈乎乎的憐央砸蒙了。
天君看她的表情慈愛的笑笑,那笑容真的是一位好父親的模樣。
她自小便在百花仙子身前,能感受的也就是如母親般的愛護,師兄對她雖好,但到底也就是兄長。師父走得早,她從來沒有感受過有個父親是什麼樣的感覺。
如今,有個人這般慈愛的對她說他是她的父親,她怎麼可能不期待?
“你……真的是我的父親?”
“傻孩子。”天君摸摸她的頭,“當然是了。”
憐央有些不適應的避了避,天君也沒生氣,“那我的娘親是誰?為什麼你們要把我丟掉?”
“你的娘親便是撫養你長大的前百花仙子。”
“什麼?”憐央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仙子與師父才是夫妻。”
天君似是非常悔恨,道,“我與你娘親本是情投意合,可那長青上神愛慕你娘,竟然趁著酒醉……”
“你娘自覺對不起我,所以才會遠走天界,不再與我聯係。後來,她有了孩子,逼不得已與那人成了親。”天君頓了頓道,“那時我還隻是太子,父君將我困在了殿中。等我能出去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再之後,我做了這天君的位置。有一次酒醉,心痛難忍,便去找了你娘,這……才有了你。那時你娘已經與那人分居兩地,所以我不會認錯的。”
“你娘有了你後,不忍心打下去,便將你生了出來,或許是覺得自己已為人婦卻做了這種事,便瞞著我將你丟了去,隻是沒想到會這般巧合。”
憐央聽的懵懂,“那你怎麼就確定我是被丟掉的孩子?”
“我軒轅氏生來帶有標記,除了天君之外,無人能看出也無人知曉。孩子,我不會認錯的,你就是我的女兒啊。”
憐央有些接受不了,雖然她對師父沒什麼太大的印象,可是在師兄口中,師父是正人君子,是天界的英雄。為何兩人口中的形象會差的這般大?
從心底來說,憐央還是更為相信從小依賴的師兄的。“你在撒謊,師兄說過,師父是很好的人,他不會做出這種奪人所愛的事的。”
“紫朔上神是長青上神帶大的,自然受了他的熏陶,怎麼可能不替他說話。孩子,你想想,若是你師兄說的都是實情,那麼為何他們二人要長久的分隔兩地?為什麼至死都不再見麵?”
憐央被問的啞口無言。
花墨寒從來不會對憐央說師父和師娘的事兒,而且,對於兩個人的事兒他自己也是知之甚少。本來是想著逝者已矣,往事便如過往雲煙隨風而散才沒有去深入調查。
而花墨寒想著保護這個師妹,也很少在她麵前提及天君對他的不滿和怨念。原本是想著不讓這些事去煩心她,沒想到竟然被人鑽了空子,讓憐央輕易相信了天君的話。
“所以……你真的是我的爹爹?”憐央雖然語氣有些遲疑,但眼中卻已經冒出了濃濃的期待。
天君沒說話,隻是伸手取出一個小瓶子,“你若不信,可以將這藥丸服下,就會明白了。”
憐央伸手拿起那瓶子,問,“這是什麼?”
“軒轅氏一脈相傳,身上都會有標記,隻不過是被掩蓋了而已。”天君笑笑,“你服下藥丸,便能看見,也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了。”
軒轅氏確實是有這麼一個規矩,隻不過那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兒了,如今這種方法早已失傳。
這枚藥丸,天君笑笑,可是他精心準備的好東西。
憐央將藥丸服了下去。
果然沒過了一會兒,手腕處便隱隱發熱,隨即一道金光閃現,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等金光散去後,憐央便在自己的手腕處看到了‘軒轅’二字。
果真是……
這一刻給憐央帶來的衝擊與震撼讓她直接忘記了前幾日與花墨寒爭辯時說到的仙子對師父是極為深情的。她隻知道自己是軒轅家的人,自己是眼前天君的女兒,自己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自己有父親了。
憐央直接撲到了天君的懷中,“爹爹。”
天君笑著摟住她,嘴角卻浮起一絲奇怪的微笑,語氣卻慈愛異常。“哎。”
憐央虛弱的笑笑,抬眼看著站在床前的人。
自己也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話,居然會相信他是真心想要疼愛她這個女兒。
當時的那個藥丸根本就不是什麼解開封印的,而是極為罕見的蠱蟲。而那日的金光與腕上的字跡也不過是這人的障眼法罷了。蠱蟲一旦入體便永無取出之日,且每年會發作一次令人痛不欲生。而唯一可以緩解的解藥,在天君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