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母原本是一句話都不想跟她們說的，紀正淩的老婆，紀青跟紀蘭，這三個女人是她厭惡紀家最直接的源頭。但是現在他們又把手伸向紀歆瑤，紀母整個人就像一頭發了怒的母獅，“管好你自己的孩子，我楚淑珍還用不著你越俎代庖來替我管教孩子！”
午餐不歡而散，見紀母的反應，紀歆瑤當然不可能沒心沒肺地跟著自己大姑走，婉拒了大姑的邀請，不再看她的冷眼，去後院裏找到了紀母。
紀母這時候正在清洗家裏的家具，原本清洗這些東西，都是過年前才做的，現在離過年也沒多久了，紀母就幹脆開始了大清洗。有些東西在紀歆瑤來之前就已經洗過收起來了，現在要繼續清洗的也隻有擺在外麵的這些東西。
紅色的塑料大盆子裏盛滿了清水，旁邊是擺得整整齊的一排排檀色的椅子。紀母將抹布在水裏過了一遍，擰幹之後去擦凳子，擦過了又立刻換上另外一塊幹抹布再擦一遍。
“媽。”紀歆瑤另外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紀母旁邊。“我來幫你嗎？”
紀母沒有看她，直接吩咐，“你去把客廳裏，還有廚房裏，或者各個房間裏的竹椅拿出來，那個待會兒也要洗的。”
“好。”客廳裏倒是沒有竹椅，紀歆瑤在廚房裏看到了三張。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凳子已經成了紅棕色，表麵微微泛著光，摸上去也十分的光滑，就算是竹片邊上，也不覺得割手。
一個個房間裏找過去，發現有一個房間鎖上了，明明早上的時候還看見她叔叔從那個房間裏出來。
紀母聽見紀歆瑤說她叔叔房間裏被鎖上了，也隻是停頓了一下，什麼話都沒有說，繼續擦洗。
“媽。”紀歆瑤的手伸進清水裏攪了攪，“我們家跟叔叔家還有姑姑他們發生過什麼事嗎？”
紀母剛想說小孩子不用管，想到早上跟老紀的談話，一下攥緊了手裏的布。“你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知道的話，就不至於在這個家裏這麼迷茫，根本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別人。“媽媽，我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我也足夠大了，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所以你想自己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再去評判別人嗎？
紀母沒有問紀歆瑤，看著自己女兒毫不示弱的眼神，臉上一絲溫柔都沒有了。
紀家對她來說，真的算不上是一個太美好的地方。
“你原本會有一個姐姐。”
紀歆瑤一愣。她不是她爸媽的第一個孩子嗎？為什麼這件事情她從來沒有聽別人說過？
人性是無法預料的，貪婪更顯醜陋。
每一次回來這裏，她都能想起來那個紀夜。她懷第一胎的時候，紀清淩事業才剛剛起步，對於懷孕的她十分看重，所以不讓她跟他一起，把她送回了老家，讓母親幫忙看顧。
那時候紀正淩是還沒有結婚的，紀青已經出嫁，大兒子已經有三四歲了，紀蘭尚待字閨中。肚子裏的孩子四個月大的時候，婆婆也生病了，紀蘭一個人根本就顧不了兩個人，所以紀青也回來了。
紀青老公是中醫，她自己對中醫有興趣，但是家裏沒辦法送她去學，所以才會找一個學中醫的嫁了，嫁過去之後給老公幫忙打下手，自己當然也多少能學會。回到家就幫她把脈，說要看看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能提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紀母當然高興，沒有想過這中間還能扯上什麼舊事。聽紀青說是女孩之後，見她麵色奇怪也沒放在心上，哪知道沒過多久就飯菜裏誤放了夾竹桃，她吃了，孩子就沒了。
家裏兩個小姑子，一個懂中醫，一個做飯，叫她怎麼能不懷疑？但凡其中一個多用點心，她都不可能會沒了她的孩子，或許，就是她們太用心了。
不過，也隻是懷疑而已。這種事情，她怎麼可能會說出來，老紀不在她身邊，家裏另外三個人都是一家的，誰會相信她？
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畢竟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的衝突，紀青跟紀蘭兩個人也不像是心腸歹毒的人，怎麼會要害她？
因為小產，在老家休養了一個月。期間兩個小姑子對她百般照顧，老紀跟家裏的姊妹之間關係也好，紀母安慰自己，她們可能真的隻是疏忽了，才會在飯菜裏有夾竹桃。
幾年之後，她知道老紀母親對於嫁妝跟家裏的家產分配之後，她就忽然什麼都懂了。
紀母眨了眨眼睛，把眼裏不自覺的濕潤眨掉，“你奶奶的嫁妝裏有一套鳳冠霞帔，你奶奶的意思是，要傳給孫女的，不過我好多年前懷著你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這個家裏的東西你不要，你奶奶那些嫁妝你也不需要。”
紀歆瑤聽了，眨了眨眼睛，愣了會兒才回一句，“哦。”
剛剛不是在說她原本還有一個姐姐的事情嗎？為什麼突然又說到奶奶的嫁妝了。紀歆瑤眼睛又眨了一遍，想問一下關於姐姐的事情，嘴唇張了張，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夭折的姐姐應該是母親心裏的痛，她還是不問了吧。
“媽媽，大姑小姑她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那些東西嗎？”
紀母的動作停了下來。紀青跟紀蘭兩姊妹回來了一上午了，她還沒有想過，她們為什麼會回來這個問題。
她跟老紀不怎麼回這邊，根本不知道紀青跟紀蘭兩姊妹是多久回一次老家，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應該今天回來。但是聽歆瑤這麼一說……
仔細一想，今天不是什麼節日，也不是婆婆生日或者是什麼重大的日子，紀青跟紀蘭怎麼會回來，還隻是帶了孩子回來。
都是成家了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可以隨便離開家去走親戚的？而且紀青那個人，一個可以淩晨五點半就可以起來下地的女人，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會往娘家跑的。
這次人都來齊了……
“可能是吧。”紀母繼續擦凳子。
不管是不是，跟他們沒有多大關係。
“你別管這些事，明天下午我們就回去了，好好上課，高考才是你目前要擔心的事情。”
紀母才囑咐完紀歆瑤，就發現家裏來人了。
“大嫂子，我們過來了。”
家裏的人紀清淩跟紀正淩兩夫妻下地了，紀青紀蘭兩姊妹在地裏收菜，紀雲慕出門了，家裏也隻有紀歆瑤奶奶跟紀青紀蘭的兩個孩子，還有她跟紀母。
紀歆瑤甩了甩手上溫熱的水，找塊抹布擦幹了才過去。寮門已經被打開了，兩三個看起來很奶奶差不多大的人已經在客廳了。
看起來不太拘謹，在客廳裏等人的同時，也在不停打量著客廳裏的擺設。
“你好，請問你們找誰？”紀歆瑤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見這幾個人進來就一直看著這房子裏的擺設，覺得有些奇怪。正常進來的人，不應該是先找主人家嗎？
“我們找張華蘭。”來人隻是看了紀歆瑤一眼，就繼續看這房子。
張華蘭是誰？紀歆瑤反身軀看院子裏的自己老媽。
紀母已經擦幹手過來了，家裏有客人來她原本就該出來，但是抹了一半的那張凳子不能就那樣放在那裏。已經用了那麼些年的老木料，必須得好好保養才能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所以才讓歆瑤先出去，等她這裏處理好了才過來。
“你們好，先請坐吧。”紀母示意歆瑤去院子裏搬幾張竹椅回來，她先轉身去廚房裏倒茶。
這些人她也沒有見過，看著眼神還不太正派，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家裏這些老物件，就差沒雙眼放光了。
紀母茶倒了一半，想想還是給自己老公發了下信息，趁著給他們送茶的功夫寒暄了一下，算是知道他們是自己婆婆那邊的親戚了。
老人家現在在午睡，紀母不願意把自己婆婆叫醒來。老人家原本就覺少，中午睡點午覺對身體有好處，想了想也不提他們之前要見婆婆張華蘭那茬了，跟幾位長輩聊聊家裏的地，聊聊家裏的孩子什麼的。總算是等到了紀清淩跟紀正淩兩兄弟回來。
紀正淩兩夫妻都回來了。紀母也就直接回了後院繼續清洗東西，把客人交給他們招待。這裏原本就是紀正淩家，紀家一些親近點的親戚她還知道點，像今天這些親戚，她之前根本就沒有見過。
見那些跟紀正淩夫婦熱絡的樣子，她一個呆在後院裏一點壓力都沒有。
紀歆瑤沒有跟著自己老媽去後院，她倒是想去，但是被一個老人拉住了。
跟自己奶奶同款動作，拉著她的手不放，“這是清淩伢子的大女兒吧？”
紀歆瑤一臉尷尬，在她過去那麼多年裏，哪裏碰見過這種事情啊？不管是她父親的朋友還是母親的朋友，哪裏有第一次見麵的就拉著她的手不放的？是不是老家這邊的人都這麼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