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措手不及

這句話確實紮心了。老家這邊,一年四季都有雨的。別的地方都說春雨綿綿,細如牛毛,但是他們這邊的春雨,直接就是暴雨啊!什麼春雨貴如油,他們這邊的春雨都是不要錢的,一下就是好幾個星期的那種。

紀天的雨更加可怕,一天下三次,淩晨一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這種打開方式是常規的,非常規的就是暴雨,綿綿的暴雨,要持續一個星期的暴雨。

紀雲慕抬頭看屋頂,他都不知道這個老房子還能在風雨中堅持多久,已經不是外麵下下大雨,裏麵下小雨,裏麵已經下中雨了。

有些尷尬,果斷轉移話題。清了清嗓子往房間那邊指,指到的房間正好是紀歆瑤昨晚睡過的那間。

“你看,那邊房間上的那些木板,全是我爺爺……”紀雲慕一頓,想起來他爺爺也是紀歆瑤爺爺來著,“也就是你爺爺,從山上砍回來,自己刨了,自己切成木板曬幹,一塊塊鋪上的。看著很有成就感吧?”

“不過到了晚上那上麵就成了老鼠們的天堂了,到了半夜的時候,一大群一大群的老鼠在上麵打架。”紀雲慕不動聲色地斜著眼睛去看紀歆瑤,緊緊地咬住嘴唇保持不笑。

紀歆瑤的眉角抽了抽,老鼠打架?慢慢抬起頭看著那些明黃色的木板,晚上應該不會下來吧?不會……有老鼠屎掉下來吧?

紀雲慕仿佛get到了靈光一現技能,見紀歆瑤有些扭曲的臉,火上澆油,“我記得我小時候,還看見過我老鼠從我爸媽床頭爬過,特別肥碩的一隻老鼠,因為床頭太窄,那隻老鼠還不小心掉了下來,直接在我爸臉上踩了一圈。”

紀歆瑤直接打了一個冷戰,幹咽了一下。仿佛那隻老鼠就在她臉上爬了一圈,聲音有微微的不穩,“是嗎?那可真是……”這是什麼?嚇人嗎?不,不嚇人,“那可真是有意思哈。”

說得紀歆瑤自己的嘴角都抽了抽。

“是挺有意思的。”紀雲慕一直憋著的笑終於露了出來,就知道沒有女生不怕老鼠的,特別是知道老鼠隨時都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的時候。

什麼姐姐啊,怎麼看都是妹妹,怎麼能這麼可愛?傲嬌的樣子真的萌到吐血。

“你看那個櫃子。”紀雲慕指向大廳裏北向,正麵對著大門口的那麵牆,一個黑色的櫃子靠牆立著。

櫃子就比牆麵要窄一點,隻有一個巴掌那麼寬,四個細細的桌角不像一般的桌子腿是筆直筆直地下來的。這四個桌子腿像兩個變形的“八”字,看起來奇異又特別具有美感。

櫃子上的四個角包括四個邊,都有清晰的雕花。櫃子正中間的小門上反而沒有任何花紋,就是光滑的,上過黑色漆的木板。

“這個櫃子聽說是我們爺爺的爺爺那個時候請人做的,一代代傳下來,現在就放在那裏作為了一個供桌。”紀雲慕又指了指放電飯煲的兩個凳子,“那兩個凳子也是那個時候做的,看那上麵的雕花,很明顯看得出來是同一個風格。”

“他們是同一個老師傅做的。”紀雲慕過去摸了摸,木頭經過這麼多年的磨損,已經變得圓潤光滑。“以前有人過來收這個,兩百塊錢一張,那個櫃子給五百塊錢。”

“我爸想賣,被我攔住了。”紀雲慕看向紀歆瑤,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嗯,這些東西隻賣幾百塊錢,確實是太便宜了。”紀歆瑤當做沒有聽懂紀雲慕的意思,就事論事。

“我們家不像你們家一樣,一個是買古董,一個是賣古董。”紀雲慕也說得很表麵,但是深層意思兩人都懂。

同樣是一個家裏出來的,一個已經飛黃騰達,另外一個還在這個小山村裏對著那一畝三分地。

“我們家不買古董。”紀歆瑤不願意談這個話題,那是她爸爸的事情,不論是什麼結果,都是他們大人做的選擇,她不幹涉。“古董那麼貴,而且擺出來除了擺著好看,也沒什麼其他的用處了。”

紀雲慕定定地看著紀歆瑤,誰跟你說古董了!誰要跟你說買古董的事情了,能不能有點腦子?

“以後你也會成為買古董的人的,別擔心。”紀歆瑤見紀雲慕的下頜骨鼓了鼓,心裏有些快意,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努力吧孩子。”

“紀歆瑤,我想跟你談一下我們兩家的事情。”紀雲慕見紀歆瑤要走,終於決定改變主意把話說出來,“我們認真談談。”

“紀雲慕,那是我們爸媽的事情,跟我們真的沒多大關係。”紀歆瑤擺了擺手就想離開了,跟一個小大人似的弟弟待一起實在沒什麼意思,明明不是他的事情都喜歡攬過來一塊兒管。

“我媽媽會把矛頭對準你的。”紀雲慕說出來有些無力,但是這是事實。

自己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小學沒有畢業就輟學了,隻會寫一些基本的日常生活用字,從小就開始賣菜,什麼人都接觸過,性格潑辣。

他母親跟紀歆瑤的母親鬥了好幾年,把紀歆瑤母親逼得搬出去了,一直是她所自豪的事情。

小時候的事情他也沒有多少印象,但是自己老媽肯定對歆瑤不會有多好就是了,不然伯母也不會有時間了就馬不停蹄地把歆瑤接走了。

紀歆瑤聽到紀雲慕那句話覺得好笑,紀雲慕的媽媽,也就是她的嬸嬸,跟她都差了多少歲,還是長輩,怎麼會針對她?開玩笑吧?自己又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怎麼會被針對。

“我們出生在這個家裏就是原罪。”

紀歆瑤聽見這句話,停下了,轉身看紀雲慕。

“什麼意思?”

“歆瑤!”

紀歆瑤正想跟紀雲慕問清楚的時候,紀母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叫她,“過來幫媽媽一個忙。”

“啊,好。”紀歆瑤轉身跟著紀母走。

紀雲慕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觸及到紀母警告的眼神,低下了頭。

他想告訴紀歆瑤,這個家裏隨便一個小東西,拿到古玩市場上就是令人瘋搶的對象。

紀歆瑤隻能看懂做工,他卻對每一件東西的來曆如數家珍。最年輕的就是他剛剛說的那三件,是爺爺的爺爺置辦的,一代雕刻大師的作品。供桌上的香爐,供桌下的蒲團,都是年代更加久遠,來頭更大的東西。

這個家,就是他們的原罪。

“媽媽,紀雲慕想跟我說什麼?”紀歆瑤拿了抹布正在擦一個花瓶。毛手毛腳地看得紀母生氣。

“我哪知道他要跟你說什麼啊。你給我擦仔細點,要是沒擦幹淨或者是摔了,看我收拾你!”

“好。”她媽媽可能真的是更年期到了,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紀母看著女兒撅起來的小嘴巴,無奈地歎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長點心啊。

“今天……找歆瑤了?”紀父將煙送進嘴裏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沒有,正淩媳婦沒有找她,是雲慕,差一點點就說出來了。”紀母現在都還有一種慶幸感,幸好她當時過去了。

紀父將煙頭按進煙灰缸裏,“你叫她過來,不就是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嗎?”

關於家裏的事情,兩口子對歆瑤說得都比較少,就是不想讓她有太多的煩惱。他們跟紀正淩一家的矛盾,老母親的偏心,以及嫁出去的大姐跟妹妹。

“哎,老紀你說,”紀母換了個位置麵向他,“我們就不能讓歆瑤一直都這樣快快樂樂的嗎?”就這樣一直什麼事情都不用去煩惱,好好的念書,好好地生活。

“可是如果她沒有了我們呢?她總要自己生活的。”紀父重新點燃了一根煙,歆瑤已經足夠大了,是時候去接觸一點不太美好的東西了。

如果真的為孩子好,就不能真的一直將他們護在羽翼之下,太過安逸的生活,隻會讓他們喪失了在風雨之中搏擊的能力。

“我去跟她說吧,我說了讓她做好準備,總比別人告訴她要好。”如果等到紀正淩他媳婦來說,歆瑤肯定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紀母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不知道紀正淩媳婦會從哪裏下手,是歆瑤本身,還是從聶嵐那邊。

她知道歆瑤跟聶嵐還在繼續交往,紀歆瑤那個丫頭在她麵前破綻那麼多,她又不是瞎的。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的,紀母都覺得看得心煩。

“我去找她。”轉身找到紀歆瑤,將她拉到屋前小河的柳樹下。

紀歆瑤不知道自己老媽怎麼又把她拉出來了,大上午的,太陽還有些毒,這個時候站在河邊的柳樹下,真的有點迷啊。

這棵柳樹看著蒼老,但是枝葉又不繁茂,站在柳樹底下,就是直麵陽光的愛護。太曬了。

“媽,你幹嘛?這時候出來好曬。”紀歆瑤把手擋在額頭邊,就算是隻有手底下的一小片陰影,也能稍微給她一點心理安慰。

“我要跟你說一點事情。”紀母歎了口氣,握住紀歆瑤的手臂,表情嚴肅,“這次叫你回老家,是有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