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還沒說完，就被紀母打斷，“好，我知道了，謝謝。”說完沒有起身送客的打算，雙手攏住紀歆瑤的手，希望自己可以給她一點力量。
紀歆瑤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隻知道過了那一陣，整個人差不多都要要脫力了。跟下了水似的，全身都是濕的。
聶嵐到了醫院門口，轉身往上看，但是病房都在醫院大樓的後半部分，他現在前麵，除了一麵整齊的墨綠色玻璃牆，別的什麼都看不見。
“下次什麼時候來找你？會不會像今天這樣，還沒說幾句話就完了？”聶嵐一口氣發了好幾條信息過去，站在原地等了五六分鍾，煙點了兩根，都沒有等到紀歆瑤的回信。
本來還想等紀母走了再上去跟她說說話的。許鑫的信息發過來，聶嵐知道自己必須得走了。他還有一個公司，公司裏那麼多人等著跟在他後頭吃飯，他必須要工作。
坐在車裏，聶嵐有些心不在焉，紀歆瑤為什麼還沒有回他？是因為紀母一直沒有離開，她不方便開手機跟他發信息嗎？
等到了可以掉頭的地方，聶嵐毫不猶豫地掉頭往新民醫院開，過了這個紅綠燈，再過兩個，就能到新民醫院門口了。
看著不遠處新民醫院大樓上顯眼的代表醫院的標誌，聶嵐的車速越來越慢，掉頭彙入車流裏，往公司趕。
就算他回去了，也不一定能見到紀歆瑤，守株待兔這種低效率的蠢事，絕對不是一個優秀的商人能做出來的。
聶夫人從院長室出來，家裏張媽發信息過來，說聶襄這一次鬧得太厲害了，能不能請家法，再一次被聶夫人拒絕了。
張媽是聶家的老傭人，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還很硬朗，腦子也很清醒。張媽在聶家是負責教導禮儀的，後來聶嵐跟聶襄都長大了，聶夫人就讓她負責懲戒。一旦兩人誰犯了錯，就交給張媽管教。
但是這麼多年也就隻有聶襄被交給過張媽幾次，聶嵐小時候不在聶家，大一點的時候已經足夠出色，不用別人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張媽掛斷電話，歎了口氣。連聶先生小時候都被她請過家法，為什麼對著小姐就不行了呢？就算是富養也不能這麼養啊。
張媽看著站在這裏身後，雙手交疊在胸前，一臉倨傲的女孩子，除了歎口氣，搖搖頭，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媽，您放寬心。”張嬸是張媽的兒媳婦，看著頭發已經花白的母親，生怕她會有什麼閃失。
“我都說了，你別管我了，我媽也不可能同意你打我的。”一個下人而已，怎麼可以打主人？
不過這句話聶襄沒有說出來，她還是有點怕張媽的，虛張聲勢地冷哼一聲回了自己房間。
“媽，我扶你去歇歇。”張嬸看見自己婆婆被小姐硬邦邦地刺了一番之後，臉上精神更差了，嚇得她趕緊扶著婆婆回她的房間。
聶家雇傭的傭人不多，除了她和自己婆婆，也就隻有一個園丁並兩個司機。園丁跟司機都是上八個小時的班然後回家，她跟她婆婆則在聶家有自己的房間，平時住在聶家，月末的時候有兩天假可以回家。
婆媳倆個坐在房間裏，張媽終於忍不住一臉痛色地拉住了張嬸的手。
“我在四十年前就在聶家做保姆，那時候聶先生還小，是我一路照顧過來的。後來先生娶妻生子，聶老爺子帶著才一歲多的小少爺去了美國，十多年沒回來過。夫人有了小姐，但是夫人那時候還年輕，有自己的事業，就把小姐讓我帶。”
“我真的是把小姐當女兒看的，小時候那麼白白嫩嫩的一小團，那麼可愛，怎麼……”張媽心頭一痛，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
“媽，媽你怎麼了？你還好吧？”張嬸嚇得整張臉都白了，用厚實的手掌心幫自己婆婆順著胸腔。
她婆婆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去跟她的男人交代。
她男人讓她來這裏做保姆，就是打著照顧自己老母親的算盤。
不然跟著他去跑貨，每個月的收入怎麼都要比做一個保姆多得多。
“我沒事。”張媽這口氣緩了過來，除了心口還有些隱隱作痛，已經沒有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了。
“媽，明天我們跟夫人請假，去醫院看看吧。”張嬸眼圈都紅了，她男人前天才出去跑貨，一個單子要跑十多天，沒日沒夜地開車，高速公路上，一不小心就會出事。她哪裏敢把張媽的事情告訴他？但是不說，她又能去找誰拿主意？
“不行。”張媽喘著粗氣拒絕了，“我們走了，誰來看著小姐？夫人可說了，小姐這一次得關滿一個月。”
“媽，小姐關不關得住哪有您身體重要，您都這麼老了，萬一有什麼好歹……”張嬸不由得往壞處想，老人家的身子再健朗也害怕生病，一病倒了，能不能再起來就難說了。“不行，媽，你明天一定得跟我去醫院。”
“我不跟你去，你在家裏看著小姐，我叫老李陪我去。”張媽果斷拒絕了。家裏這麼多事，怎麼能不留人？她們倆都走了，先生夫人回來了吃什麼？難道還讓夫人親自下廚嗎？
“不行，我不放心！”張嬸還是不同意。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陪著自己婆婆，不然她沒辦法向自己男人交代。
“張媽現在跟我一起去醫院。”聶嵐從醫生嘴裏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回來想警告一下自己這個從小就沒腦子的妹妹，就聽見了張媽婆媳兩人的對話。
張嬸聽見聶嵐的聲音被嚇了一跳。她進保姆培訓機構的時候就學過，絕對不能在背後說主人家是非，這下被抓個正著怎麼辦？
看著完全大開的房門，張嬸臉上緊張的神色一覽無遺。她竟然沒有關門，張嬸兩隻手緊緊揪住了自己身上的圍裙，就聽見聶嵐冷冰冰的聲音，“張媽。”
張媽不像張嬸那麼怵聶嵐，但是對於十多歲才出現在聶家的聶嵐也說不上多熟悉親近，即使在同一個屋簷底下生活了了七八年。
“誒，好。”張媽沒有料到聶嵐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從他搬出去之後，他是不經常回聶家的。一個月也隻回來兩次，陪聶先生和聶夫人吃一頓晚飯，偶爾會留宿，偶爾回自己公寓。
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回來了，張媽數了數，眼裏全是驚異。昨天晚上才回來了，怎麼今天上午又回來了？怎麼突然回來得這麼勤了？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他新交的女朋友，這一種可能了，就是不知道今天回來又是要替女朋友做什麼？
張媽捂著胸口走到門口，張嬸攙著她，聶嵐走在前麵，三個人往車庫走。
“少爺今天回來是有什麼事嗎？”張媽想著，現在先生跟夫人都不在家，少爺可能待會兒就會走了，如果有什麼事，她也可以幫忙說一聲。
“沒事。”既然聶夫人已經懲罰了聶襄，他就不管了，反正也不是他女兒。
聶嵐還記得，聶襄小時候因為嫉妒一個小女孩長得比她好看，直接用刀劃了那個女孩的臉。
他管教聶襄的時候被他爸看見了，當時他扇了聶襄兩耳光，自己立馬挨了他爸爸四巴掌。
然後他轉身走了，白天在學校上學，晚上自己睡旅館，飯就在學校食堂裏吃的，一個星期之後他就想通了。
聶襄不是他，她自己有爸有媽，他一個做哥哥的，犯不著。
之後他就看著聶襄在外麵越來越凶，越來越蠢，在家裏一開始還乖乖的，後來囂張的性子就藏不住了，老媽終於騰出手來開始收拾她。可是有什麼用呢？她已經歪了。
聶嵐朝二樓看了一眼，冷漠地往車庫走去。聶家是聶家，他是他。他對自己爸媽有責任，對這個妹妹……
聶嵐打開車庫門，按下車鑰匙，等著張嫂把張媽扶上車，掛檔踩下油門。
聶嵐把張媽送進了新民醫院裏。醫院裏有專門的護工，他跟醫院說了讓幫忙安排一個，今天會過來上班。張媽要去檢查，他不可能一直陪著，就打電話給護工，讓她在去找紀歆瑤之前來找他。
護工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鄉下婦人，身子看著十分的健朗有力氣。聶嵐交代護工，讓她陪著張媽檢查完之後，把她送上車，再去找紀歆瑤工作，工資照算，這才驅車離開。
才進公司就被人堵在一樓。
“有事？”今天一天說了太多話，回來工作還遇上不喜歡的人，聶嵐的臉都黑了。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師哥？”溫瀾庭笑笑，伸手裝作親密地想幫聶嵐拂了拂肩上不存在的灰塵，被聶嵐側身躲開。
“說事。”這個所謂的師弟並不是什麼好貨色，聶嵐不願意跟他浪費時間。他花十多分鍾二十多分鍾去處理一份文件，都要比跟他一起站在這裏有意思得多。
“哎，我說師哥，你別這麼嚴肅啊，輕鬆點！每天這麼崩著張臉不累啊？”說完又想對聶嵐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