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沒有。”聶襄這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一雙眼睛偷偷看著聶夫人，一旦聶夫人的目光轉過來就偷偷避開，小心翼翼湊過去重新抓住她的袖子。“媽，我錯了，我不知道這是家裏的產業，我……我……”
“嗯。”聶夫人看著聶襄唯唯諾諾的樣子，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那個膽小性子又軟和的她，身上的氣勢漸漸散了去。
“現在你想怎麼辦？”聶夫人往身後飄去一個眼神，示意提著湯的司機跟上來，轉身敲門。
聶嵐在家裏說了自己被甩了，私下又告訴她，紀歆瑤一定是他們家的兒媳婦，讓她不用再想著給他安排什麼名媛淑女。
既然是未來兒媳婦，不管怎麼樣，隻要她踏足了新民醫院這塊地界，就得過來看看。
聶嵐說分手了，又說自己已經認定了紀歆瑤，那分手的事一定就是紀歆瑤開口的，至於他們為什麼分手。聶夫人不覺得這件事需要她過多的關注，她隻要關注未來兒媳婦就夠了。
聽見紀歆瑤特定的少女清脆稚嫩的聲音，聶夫人推門進去。“今天感覺怎麼樣了？”
有外人在，聶夫人不可能表現得太熱絡，她熱絡了，她兒子是滯銷貨的事實離暴露就不遠了。當然，這個事實也隻是屬於聶夫人一個人的事實。
“媽，你是來教訓她的嗎？”聶襄見到了趴在床上玩手機的紀歆瑤，床邊還明顯有一個公子哥跟下人，一瞬間就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家醫院了。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賤人，竟然為了這麼個貨色要跟我哥分手。”
聶夫人已經坐下來了，手包放在床頭櫃上，司機很有眼色地把保溫杯拿過來，同樣放在床頭櫃上。聶襄現在聶夫人斜後方，自以為有了後台，氣勢更加囂張，輕蔑地覷了霍衫一眼。
“不知道哪來的窮鬼，你竟然看得上。果然暴發戶的女兒就是暴發戶的女兒，眼睛跟瞎了似的。”
“聶襄，你說過癮了嗎？”聶夫人坐在小圓凳上，雙腿交疊，雙手虛虛地攏在膝蓋上，脊背自然挺直，周身的氣質優雅而高貴。“從剛剛到現在，你說過癮了嗎？”
聶夫人淡淡地看著紀歆瑤床上杏色的床單，“還有什麼不滿的，一並都說了吧。”
聶襄自小就生活在優異的環境裏，頂著聶家掌上明珠的名頭，欺負了別人，不但沒人製止，多的是的人給她遞刀子，幫她掃尾。
囂張慣了的人，怎麼會看人眼，還以為聶夫人打算一口氣都處理好讓自己開心呢，語氣更加倨傲了幾分，“哪來的窮鬼，給我滾出這家醫院，以後新民醫院都不接待你跟你的所有親戚了！”
聶襄看著霍衫臉上根本就沒變過的笑，氣得跺腳，“不！不夠！是聶家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把你拉進黑名單了！”
“還有呢？”聶夫人再問了一次。
房間裏的其他人，包括跟著霍衫過來的攝影師都意識到聶夫人已經生氣了，隻有聶襄還傻傻地以為聶夫人要給自己撐腰。
“還有這個賤人！”聶襄伸手指向床上的紀歆瑤。
聶夫人看著就在這裏臉邊的這隻手，十多年來一隻在聶家養著，養得白嫩柔軟的手。她的心，應該都不如她的手軟吧。
“讓人把這個賤人跟她的東西，還有這張床都扔出去！”聶襄越說越來勁，“還有剛剛那些醫生，全部都扔出去！”
“說完了？”
“我……”聶襄剛想說，我說完了，想了一下這是自己家開的醫院，自己又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那些醫生卻敢這麼對她，必須得做點什麼，讓他們都知道，她聶襄可不是好欺負的。
“媽媽你還要把院長辭退了，就是他辦事不力，不但讓神經病人住特護病房，還讓病人跑了出來，這樣的院長怎麼可以管理一家醫院？”
聶夫人緩緩站起身，平靜地看著聶襄，一直看到她心虛得眼神漂移不敢與自己對視，才開口吩咐司機，“老李，把他帶回去，讓她好好反省幾天。”
聶襄聽見這句話，整個人都不好了，“媽，媽，為什麼突然讓我反省，我做錯了什麼？”
聶夫人沒有回答，司機老李已經捋起袖子去抓聶襄的手臂了，“跟我回去吧，小姐，張媽在家裏等著你。”
聶襄聽見這句話，想到每次聶夫人讓她反省的時候，張媽手上的鞭子，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對著司機老李拳打腳踢，“媽，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反省，媽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不要，你滾開，你滾——”
聶夫人看著聶襄跟著潑婦似的對著司機老李拳打腳踢，慢慢走過去一巴掌扇到了她的右臉上。
聶襄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捂住臉呆呆地看著聶夫人，足足有兩秒，才猛地尖叫起來，“啊——”
聶夫人反手又是一個巴掌，聶襄叫得更厲害了。
聶夫人給了她四五個耳光，聶襄才意識到，隻要自己不大吼大叫，就不會挨打。畏懼地看著聶夫人，緊緊地咬住嘴唇，臉上已經哭得一塌糊塗全是淚痕。
“想明白了？”聶夫人接過霍衫遞過來的紙巾，一根根手指地擦幹。
聶襄哪裏知道聶夫人讓她想什麼，真的明白了，今天就不會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麵被打了。
聶夫人是一個看重形象的女人，看重自己的形象，也看重別人的形象，特別是聶家的。聶襄往日裏做了什麼，沒有撞到她跟前來，有人替她掃尾掃得一幹二淨，外麵隻是聶襄的名聲被毀得一塌糊塗，沒有人說聶家，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
但是今天是當著她的麵，當著她未來兒媳婦，聶家未來主母的麵，聶夫人要讓紀歆瑤知道，聶家到底是什麼樣的。
“把她帶回去吧。”聶夫人和聲和氣地吩咐司機老李，完全沒有一點動過氣的樣子。
“讓你看笑話了。”聶夫人把紙巾丟進垃圾桶，這句話是跟霍衫說的。
“哪有。”霍衫臉上的笑就沒減退過一分，“聶阿姨教訓一下小妹而已，哪裏是笑話了，我像小妹這麼大的時候也經常被我爸教訓呢。”
“聶襄哪裏有你懂事，就是聶嵐都不如你省心。你是不知道，老霍整天見了老聶就跟他炫耀你們兩兄弟，刺激得老聶每次看見聶嵐都是鼻子不是眼的。”
霍衫有些害羞地咳了咳，雖然這種話已經有不少長輩跟他說過，就連他媽都跟他說過不少次，他還是不信。他爸爸對他那麼嚴厲，從來都沒說過他達到了他的要求，會跟別人誇他？“阿姨快別誇我了，我這麼大年紀都要害羞了。”
聶夫人微微笑一下，重新坐下來，“你也是歆瑤的朋友嗎？”
雖然兩人的關係看著不像是聶襄說的那樣，但是，聶夫人對自己冰塊一樣的兒子可沒什麼信心，反而是霍衫，從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子都不少。如果自己再年輕幾十歲，肯定是選霍衫的。不知道為什麼老聶那麼風趣的一個人，自己也是溫柔和藹的，怎麼聶嵐就冷冰冰的呢？
霍衫猶豫了一秒，才回答說是。“我不是在電視台工作嗎？台裏有個新節目交給我了，我選了歆瑤妹妹做嘉賓，今天過來錄一期，剛剛已經錄好了。不過紀阿姨出去買早點了，我不放心歆瑤妹妹一個人待在這裏，就稍微等等。”
“你先去上班吧，別耽誤了工作，我反正沒什麼事，正好可以跟歆瑤多聊聊。”
霍衫知道這是下逐客令了，就是不知道她想跟紀歆瑤聊什麼。看了紀歆瑤一眼，隻要紀歆瑤有一點點不願意的意思，他都有千百種借口讓聶夫人留下他。但是紀歆瑤自然在打遊戲，屏幕上花花綠綠的招式滿天飛。霍衫笑笑，說不定紀歆瑤跟聶夫人比較熟呢，他到底在擔心什麼？
在心裏對自己搖搖頭，帶著攝影師離開了。
“剛剛的事有什麼想法？”
聶夫人不在意紀歆瑤是在玩遊戲還是什麼，隻要她懂她的意思，她教的東西她都能學會。別說她一心二用，就算她一心五用都沒關係。她不需要她的尊敬，聶夫人從來都是別人仰慕，尊敬的存在，用不著尊敬別人，禮數不出錯就夠了。
“剛剛我打聶襄你怎麼看？”
“她是該教訓。”紀歆瑤連頭都沒回，一雙眼睛粘在手機屏幕上下不來，“臥槽！辣雞坦克不掩護我！”
聶嵐把她當未來對象看，她不確定自己將來一定會嫁給聶嵐，但是如果聶嵐不變，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這麼維持下去，她的結婚對象也不可能有別人。
聶嵐之前就跟她說過，她可以在自己爸媽麵前可能需要偽裝，但是在聶夫人麵前不用，至於聶先生，他從來都是聶夫人說什麼是什麼。
所以在其他人都走後，紀歆瑤可以毫無壓力地爆粗口，是對聶嵐的信任，也是對聶夫人的試探，試探聶夫人的容忍度，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