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屋之後,丫鬟已經蜂擁而上,擦拭身上的珠子,又遞上薑糖水,服飾著換上新衣服,皇上摸了摸這衣服,若有所思道:“朕瞧著樣式很眼熟。”
皎月抿嘴一笑:“皇上在府邸的時候,來臣妾這穿過,因為壞了個口子,便不穿了。臣妾想著哪哪都好,便留了下來,縫縫補補了一下,也是極好的衣服。”
連舊衣服都留下,可見原主對於皇帝的情深。隻可惜,這情深在深宮裏,終究沒什麼用途。倒是便宜了皎月,方麵做出一副情深無悔的樣子。
皇帝眼神柔和,輕輕一笑,室內很熱,火盆裏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紅丹丹的火光照著半個屋子都十分的明亮。他的目光掃過四周,不自覺得微微一蹙,輕聲道:“這些日子,你可還好?”
皎月一時無言,良久方才勉強一笑,堅定的說:“看見皇上好了,臣妾自然也好。”
她不會一副大度的樣子,說一切都好,也不會愚蠢的去告狀,而是借機表達自己的情感。不爭不搶,無怨無悔,愛的深切,也幹淨利索,有自己的思想,這便是她想留下來的印象。
也是皎月這個人的個性,她不想委屈自己活著,麵具戴在臉上,就跟身上壓了千金一樣。
皇帝動容,他與皎月之間,並非沒有感情,可那些感情大多是來源於外力。現在外力沒了,自然也鬆散了。可是瞧著眼前的女子,似乎一絲一毫都沒變過,想著她站在水池邊,那孤立無援的決絕之姿,心中也不免歎惜。維係表麵的和平,是說不到心裏了。他忽然低聲問道:“你可怨朕?”
皎月所有的盔甲,似乎都在一瞬間瓦解,她膝蓋一鬆,跪在了地上,伏在皇帝的膝蓋上,哽咽的說:“臣妾不怨,臣妾視怕皇上不願見臣妾。怕皇上知道臣妾的怕,怕皇上不知道,怕皇上知道卻假裝不知道,更怕臣妾的害怕,是真的。”
青春片裏的告白,總是有用的。稍微改一改,說起來也是訴近衷腸。
而害怕是女人麵對情人時候特有的反應,因為擔心失去,所以害怕。
“你的怕,是假的。”他輕聲細語的說著,更像是一種許諾。指尖劃過她的臉蛋,抹去淚珠,詢問道:“還怕麼?”
皎月搖了搖頭,朦朧的眼睛帶著深深的眷戀:“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既然看見了喜歡的那個人,還有什麼不高興呢?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
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
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皇帝伸手一撈,將人抱起,隻覺得入手輕無骨,徑直往內室裏走去。
層層的幔帳放了下來,遮住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就想遮住了離人的去路。
皇帝如暴風雨一樣的襲來,猛烈沉重,皎月隻能攀附著,她腦袋成了漿糊,一味的盯著棚頂上的刻文。靈魂仿佛飄到了虛空之中,細細碎碎的聲音如同貓一樣,撓著心尖,撩撥著心意。
皎月想,這應該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