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聽的心都糾緊了,她上前一步扶住他,“哥,你怎麼了,你——別這樣……”
陸驚堯反手握住她的手,“晚兒,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要不要跟我走,從此以後,天涯海角,我們偕手到老。”
陸晚聽搖頭,可能嗎?他們不是沒有逃走過,卻還是被找到了。那樣的義無反顧毫不顧及的勇氣再也找不回來了,她已經被束縛了,被養父母的命懸一線給綁住了,再也走不掉了。
陸驚堯但見她拚命搖頭,淚水如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滑落。隻覺心中一痛,頹然鬆了交握的手。大掌虛空一揮,豪氣幹雲地說,“罷了,且遂了你意。我陸驚堯成全你。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一切,我自己承擔。”言畢。恍若她拋出的繡球那般,決絕,不能回頭。
一切終成定局,再難回頭。陸晚聽隻覺心力交瘁,再難支撐,踉蹌倒地。
……
“聽說,陸家大小姐明天就要出閣了,夫家就是城東大戶蕭家三少蕭清朗。”
“蕭清朗?那個出了名的花花腸子風流俏公子?”
“對,就是那個好看得有些離譜的人渣。”
“哎,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不該插的地兒……”
“誰說不是呢?”
“可是,既然這種好事給他碰上了,他就乖乖地備上大紅花轎歡天喜地的等著抬新娘子進門好了,偏偏這個時候還不安分,滿世界地找什麼天仙下凡的姑娘——”
“是啊,其實哪裏還用得著找啊,照咱們看,陸家小姐相貌不俗,一點都不會比什麼沒有人見過隻會以訛傳訛的九天仙女差。幸許,還會美上幾分也說不定呢!”
“就是這個理呀——”
“可我怎麼還聽說冷情的陸大少誰也不愛,敢情是看上了自家妹子?”
“也難怪,日久生情嗎,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處著處著郎心萌動,芳心暗許。這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是這麼想著的,終究不是親兄妹,親上加親,豈不更妙。這樣雙喜臨門的好事上哪兒找去?”
“誰說不是呢,這陸家老爺,是出了名的老頑固。他怎會如咱們普通人家看得透徹,什麼名啊利啊的,這些都是虛名,隻是實實在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看這算咋回事啊,我聽說,為了陸小姐嫁人的事,陸少爺每日裏醉生夢死的,都有十來天沒有回過家了,都是宿醉的酒樓。”
“嗯,我也聽我兒子說了,陸大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去過書院了,看來,是打算放棄功名了。”
“是啊是啊,陸老爺陸夫人連番上陣,軟硬兼施,招數使盡,想要將他勸到家裏,都未能如願。看來,這回陸家前途堪憂啊,畢竟,就這麼一個獨子。”
歎息之聲此起彼伏。
“咦,蕭三少不是不願娶陸小姐的嗎,那明天婚禮還會繼續嗎。”
“胳膊終究強不過大腿。再說了,蕭三少尋天仙未果,總得有些感情寄托和心靈安慰啊。貌美如花的陸小姐就是一不錯的選擇。”
……
陸府,本應喜氣洋洋歡聲一片熱熱鬧鬧的,卻因為自家少爺的原故氣氛陷入了空前的低迷。
後堂裏。陸夫人欲言又止,她不安地朝自家老爺看上幾眼,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老爺,你看,要不咱們退了這門婚事吧,我看——”
“胡鬧——”陸老爺拍案而起。“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說許就許,說退就退,以後咱們陸府可還有威信在?”
陸夫人用帕子掩麵低泣。“那就這樣讓晚兒嫁過去,硬生生地絕了兒子的生路——”
“哼,晚兒與驚堯在一起,才是真的斷了驚堯的前途。而且,你道外人會怎麼看待我們,嗯,兄妹,世所不容……屆時,才是真的硬生生的毀了驚堯的人生。讓他一輩子背負兄妹的罵名。”說到這裏,他也緩了語調,安慰妻子說,“夫人,我們給驚堯些時間,他會自己想明白的。明白我們為人父母的,所做的一切決定初衷都是為了他好。”
盡管深知兒子脾性的陸夫人認為兒子回心轉意,回到從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進退不得。沒有選擇還猶豫的餘地了。
沒有奇跡。沒有希望。晚兒,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你。終究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爹、娘,從今往後,你讓我情何以堪,何以慰相思。即使每天浸染在酒缸裏,依然不能麻痹自己,始終清醒著痛,果然,一醉解千愁,首先,得真醉了之後。可他偏偏無論怎樣喝都醉不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厭惡自己千杯不醉靛質。莫非,本少爺喝的不是酒,是寂寞。還是這種無窮無盡,沒有邊際的寂寞。他嗬嗬一笑,猛灌一大口,開始念道: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嗬,晚兒,早知你如此負我心,真不如當初不上識。”
說完,終於如願,不勝酒力,醉倒在酒桌上。
鮮紅欲滴的大紅嫁衣。鳳冠霞帔,明媒正娶。從明天起,她陸晚兒,將會成為蕭清朗的妻子,而她跟大哥,今生注定無緣了。……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總之,她像是沒得選擇一樣。她不能,無視養父母的意願。她也不能,有侮於大哥的一世清譽。於是,就在今天,就在這個時候,她毅然坐上了前來迎娶的花轎。成為了蕭府新嫁婦。
婚後的生活倒也不如她想像中的那般難捱。蕭家父母,都是麵慈心善的老好人。蕭清朗有兩位哥哥,分別是蕭清傑和蕭清和。蕭清傑跟隨父親從商。蕭清和則發跡於朝堂。隻有這文不成武不成商不就的蕭清朗。至今沒有所長。令蕭家父母愛也不得恨也不得。本指望他婚後能收收心,定定性,安安分分地與妻子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想。即便是在新婚之夜,也留不住他的人。氣得收到消息的蕭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卻莫可耐何。隻是苦了陸家的丫頭。為了不使自家的新婦過於難堪。他特地叮囑夫人對她好生安慰。將心比心,倘若自家女兒被夫君如此輕怠,他怎會輕饒了對方。直到現在他才有些狐疑,這婚結得,是否太過倉促了?
今宵酒醒,伊人不見。風清月冷,情何以堪。陸驚堯驀然驚醒,坐直了身子。發現他此刻正躺在自已的房間。轉眼之間仿佛已是萬年,再回首,物是人非,那人那山那水,已經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再回首,伊人已不再。
他複又躺下。心裏的痛不可抑製,他卻也不想抵製。心裏千萬遍地呼喚著,全是一個名字,晚兒——晚兒——他的晚兒如今想是躺在別人的懷裏,喚著別人夫,成了別人妻。隻是想想,他依然無法忍受。他忽然覺得頭痛欲裂,不止頭痛,渾身都痛,他咬緊牙關,硬是沒能呼出痛來。滾燙地淚水卻無聲地洶湧。潤濕了瓷枕。也浸透了自己的心。
一旁隱身的花靈實在看不下去了。“禦靈哥哥,這位哥哥既然這麼傷心,咱們就中止吧。”
“倘若真的收了法術,那麼,今日的一切所見所聞就會真正地落實,那個時候,回天乏力。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也沒了任何意義。他們兩個,也再也沒了牽扯。那麼,現在你告訴我,還要中止嗎。”
“不了不了,”花靈一聽,連忙擺手。卻當真不忍再看下去。遂拉了禦靈,轉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