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彈珠

安省剛踏進家門就看見安曉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直勾勾地盯住他。他嚇了一跳,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扶住門大聲地質問安曉:“你幹什麼?”

安曉的眼珠動了動,不顧安省難看的臉色,從桌上拎起一袋亮閃閃的東西就往屋內走。

“你給我站住!”安省衝過去抓住安曉的胳膊,由於用力過猛,安曉的手一鬆,手中的東西“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安省和安曉同時低下頭,一顆顆滾圓晶亮的玻璃珠子從袋子微微開啟的封口中滾出來,一顆碰撞著一顆,發出清脆的響聲。

安省的臉色變了變,他一下把蹲在地上撿珠子的安曉拉起來,不顧安曉的掙紮大聲地質問她:“你弄這麼多彈珠幹什麼?”

安曉索性也不掙紮了,她抬起眼瞼看著安省,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哥,你這麼大聲幹什麼?隻不過是同學的媽媽送給我玩的。”說完,她一下掙開安省慢慢鬆弛的雙手,一顆一顆撿起地上的玻璃彈珠,走進自己的房間,然後“呯”地一聲關上房門。

安省看著緊閉的屋門,歎了一口氣,轉身想要離開,眼角卻瞥見一顆遺落在角落的彈珠,那顆透明的彈珠,中間藏著一點漆黑,乍一看,像是人的眼珠,正冷冷地看著安省。他渾身一顫,想要快步離開,但目光卻仿佛被吸住了一般,被迫與彈珠對視著。

“安曉,安曉!把球傳過來!”對麵的男生隔著一層金屬網衝剛剛走過的安曉喊。

“來,打個賭,我說她絕對不會把球傳過來。”沈建軍衝還在拚命喊的文業說。

“快扔過來,安曉,你聽見沒有?”

“文業,別白費力氣了,你難道不覺得安曉這個人整天陰陽怪氣死氣沉沉,一副天塌下來都與我無關的表情嗎?”

“安曉安曉!”

“嘿!她走了。”沈建軍一臉惋惜地拍著文業的肩膀,“自己去撿球吧。”他話沒說完,看見安曉又折了回來,手中多了一袋亮閃閃的東西。她徑直朝著文業和沈建軍的方向走了過來。

“咦?安曉同學,叫你幫忙撿一個籃球,怎麼撿回來的卻是一袋子玻璃球?”沈建軍稀奇地盯住那些亮閃閃的彈珠,一邊從金屬網的小洞裏伸出一隻手,“拿來我看看,這種彈珠我好幾年沒玩過了。”

安曉卻沒有理會沈建軍,她把袋子遞到文業麵前,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這個是給你的。”

文業沒有接,一臉疑惑地盯住麵前的女孩:“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安曉皺了皺眉,手卻向前多伸出了半分:“你拿著吧,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文業就是不接,沈建軍便在一旁起哄,大聲嚷嚷著:“定情信物,定情信物!”他這樣大聲嚷嚷引來了不少同學的目光,文業白皙的臉上也泛出一抹紅暈。

“反正你拿著就是了!”安曉說完把袋子放在地上,便轉身離開了。

“去拿吧,別辜負了別人的一番好心。”沈建軍的話不無認真,他轉頭看了看文業,卻瞥見文業雙眼直直地盯住那袋彈珠,陽光的碎影灑在他眼中,像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濃霧。

安省從醫院出來,朝道旁梧桐樹狠狠踹了一腳,他這一腳的力氣很大,可梧桐樹卻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紋絲不動。他這幾天是走了什麼黴運?妹妹讓人不省心也就算了,公司的事簡直忙得不可開交,偏偏在這個關頭自己的外祖父還中風了!

安省捏了捏太陽穴,打電話向公司請了假,便急匆匆地趕回了家。

家裏沒有人,這個時間安曉還在學校。安省走進臥室,簡單地收拾幾件衣服。他把東西放在客廳,又去洗手間取自己平時的洗漱用具,還沒從洗手間出來,突然聽見客廳裏響起了電視的聲音。

“安曉,你回來了嗎?安曉!”安省在洗手間裏衝外麵喊了一聲,而回答他的除了電視的聲響外,隻有四周略顯清冷的空氣。安省把毛巾疊好,探頭朝外看了一眼,電視上的光照在客廳白色的牆壁上,變幻著不同的色彩。

“安曉,你能不能說句話,祖父中風了,我得去老樓陪著他一段時間,你在學校要好好的,別老讓人這麼不省心!安曉!”安省又衝客廳喊了一聲,見無人回答,索性把毛巾往桌上一丟,氣衝衝地走到客廳,可客廳除了那隻裝了他衣服的箱子和開著的電視外,什麼也沒有。

冬季的夜晚似乎來得特別早,剛剛臨近六點,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安省走到沙發旁去開燈,按鈕來回按了幾次,可客廳的燈就像突然集體罷工一樣,一盞也沒亮起來。

“安曉?!”他又大聲地喊了一句,依然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安省走到電視旁,從電視下的櫃子裏拿出手電筒,一抬頭,便看見一張破碎的麵孔,麵孔上一雙充血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嚇得坐在地上,良久才意識到,電視裏正在放一部鬼片,雙眼充血的女鬼,破碎的麵孔和扭曲的身體。

“該死的!”安省咒罵了一句,他話音剛落,廚房的方向突然傳來女人的笑聲,聲音尖而細,像一串串冰冷而詭異的音符,那聲音絕對不是安曉發出的!

“誰?誰在那裏?”安省衝廚房的方向喊,邊喊邊抓起桌上的剪刀朝廚房走去。

小小的廚房裏靜謐無聲,隻亮著一簇明明滅滅的火光,爐子上正在“茲茲”地燉著什麼。

安省走過去把鍋蓋揭開,借著手電筒微弱的白光,他看見鍋裏盛滿了水,水裏全是亮閃閃的玻璃彈珠,安省的手一抖,鍋蓋便“咚”地一聲掉在地上,發出詭異的回音。

“到底是誰?”安省發狂地怒吼一聲,打算衝出廚房,可廚房的門卻被人從外麵鎖死了,安省拚命地敲門,回答他的隻有尖而細的女人笑聲,然後,他聽見門外有清脆的聲響,像是玻璃珠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隨後,一顆又一顆的玻璃彈珠從門縫裏滾了進來,安省拚命地想要踢走那些彈珠,可是彈珠越來越多,像散發出夢魘的魔鬼,慢條斯理地看著安省被纏得窒息。“咚!”在滑倒的那一刻,安省覺得那些彈珠一顆一顆沉重地壓了過來,漸漸地湮沒了他的世界。

安省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明亮的白熾燈光讓他一瞬間睜不開眼,待雙眼終於適應光明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安曉站在沙發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哥,你收拾行李是要出門嗎?”安曉聲音平淡,麵上毫無表情。安省卻像突然想起什麼一般,一下從沙發上跳下來,直奔廚房。

沒有彈珠,鍋和蓋都安靜地坐在水池邊,地麵像一張平整而麻木的臉,再無更多的表情。他從廚房出來,問還站在客廳的安曉:“我怎麼躺在沙發上?”

“你睡著了,我一回來就看見你躺在那裏。”

原來是一場夢!

安省揉了揉眉心,拎起行李箱,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遞到安曉麵前:“這是生活費,我這段時間要住到外祖父那裏,不回家了,如果錢不夠的話,再打電話問我要吧。”說完,安省便轉身出了門。

安曉把手中的錢扔在沙發上,對著虛無的空氣突然開口:“你怎麼喜歡亂跑呢?”她話音剛落,屋內突然傳來了尖而細的女人笑聲,然後一顆又一顆的玻璃彈珠從安曉的房間裏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