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省把衣服一件一件放進隱隱散發著黴味的衣櫃裏，邊放還邊大聲地抱怨著自己的外祖父怎麼能忍受住這種地方，也抱怨這幢古舊的老樓怎麼還不拆。
抱怨夠了，他起身來到隔壁外祖父的房間，外祖父的臉幾乎都歪了，嘴裏時不時有口水流出來，見到安省進來，老人含糊不清地說些什麼，可安省一句都聽不懂。他皺了皺眉頭，鋪好床鋪，急急地讓老人躺下睡覺。
做完這一切費了他不少時間，安省在水池前洗了一把臉，大冬天的他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小夥子，你怎麼這個時候住進來？”低沉沙啞的女聲把安省嚇了一跳，他回頭，便看見一個矮胖的中年婦女頂著一頭枯黃的碎發盯著他。他後退了幾步，有些不情願地回複：“隻是暫時住在這裏，過些天便搬走了。”
“原來如此。”矮胖的女人把手中的黃鱔倒在池中已經備好的另一個盆子裏，剪刀輕輕一挑，就把一條活生生的黃鱔剪成兩半，鮮血浸紅了她的雙手，也順著水池淌入排水通道裏。女人的動作很熟練，一會兒就將黃鱔洗盡，叫住準備離開的安省說：“小夥子，先別走，聽張嬸給你說幾句話。”喚作張嬸的女人快步走到安省麵前，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然後湊到安省耳邊說：“這棟樓馬上要拆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麼要拆？”
“為什麼？”
“因為……”張嬸神秘地笑了一下，絲毫不在乎安省有些敷衍的態度，“因為這棟樓鬧鬼。”
“哦，是嗎？”安省的態度冷漠，他見慣了這種神神叨叨的中年婦女，“反正這棟樓也要拆了，這種傳言也遲早要散的。”說完，他連忙打斷張嬸又要說什麼的話語，“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隱隱約約還聽見後麵張嬸的聲音：“年輕人，可別不信邪！”
安省回到自己的臥室，把今天公司交給他的任務完成，打開筆記本上了一會兒網，便躺到床上睡覺去了。
古舊的老樓，似乎總帶有一股不詳的腐敗氣息，安省覺得睡得很不踏實，總覺得自己房門前的走廊上有來來回回地走動聲。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張嬸的話，但他又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起身喝了一杯水，又躺回床上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安省突然聽見自己的頭頂傳來“咚咚”的聲音，像極了彈珠落地的聲音，他渾身一激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細聽，那種彈珠落地的清脆聲響時不時響在他的頭頂。
是誰這麼晚了還在樓上打彈珠?安省索性從床上坐起來，把房門打開走出去朝樓上張望，但是，他房間正上方的二樓窗口一片漆黑，像一隻獸的眼睛，冷冷地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安省走回到房門口，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他身邊一閃而過，他覺得很奇怪，沒什麼猶豫地便朝黑影追了過去，到樓梯口時，黑影不見了，他卻看見一個小男孩背對著他，一顆又一顆地彈著手中的彈珠，那幾顆彈珠撞到牆壁上，又一顆顆地滾回來，一直滾到安省的腳畔。
安省順著彈珠移動著視線，再抬頭時，小男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腳下的彈珠冷冷地反射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