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王李琰,李隆基的第四子,領太原牧、太原以北諸軍節度大使。天寶初年,為武威郡都督,經略節度河西、隴右。
諸子之中,他也算一個文韜武略的英才,可後來卻被囚於鷹狗坊。麵上傳出的消息,是因為李琰家中兩個孺人為了爭寵而在他鞋子裏藏了巫蠱邪術,可真正的原因,李鈺早已從當事人李琰口中知道的明明白白。
如果李琰不是皇四子,如果他再文弱無能一些,或許他就不會遭此厄運,不會被自己那已坐上太子之位的三哥給盯上了。
即便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李鈺現在也可斷定,前太子李瑛的死、棣王李琰的被廢,都與李亨脫不了幹係。
因為即使李亨坐穩了太子之位,李隆基也未曾對他毫無提防,反而是嚴加提防。
其原因,自然是李亨並非他理想中的太子。
據說,李亨被立為太子後,權傾朝野的宰相李林甫為了謀害太子,曾提議玄宗立長子為儲,玄宗也有所猶豫,但最終因太子恭謹孝順而沒有易儲。
那長子李琮曾在苑中打獵時麵部為豽所傷,所以才未被立為太子,但在兩任太子之後,李林甫還提議讓一個麵部被猴子破了相的兒子取代李亨的太子之位,可見李亨的太子之位並不那麼牢固。
至於最後李隆基沒有像對其他諸子一樣對付李亨,卻是一個奇跡了。
要說李亨的一身才學,與他的二哥李瑛乃至四弟李琰相比,都乏善可陳,卻可以身居東宮近二十年,最終登上大寶,不得不說,更是一個奇跡。
李隆基以為,太子恭謹孝順,所以二十年來沒有易儲。可最終結果呢?李亨卻還是趁著大亂之際,逼迫自己的父親退位。
隻是,李亨當太子那近二十年光陰裏,卻過得無比艱辛,既要被自己的父皇提防猜忌,又要被當朝宰相擠兌欺壓。
無論是權相李林甫還是奸相楊國忠,都與李亨鬥得勢同水火。
但是,與李林甫和楊國忠爭鬥的,不僅有太子李亨,還有鎮守北方的封疆大吏安祿山。
右相楊國忠不止一次在李隆基麵前說安祿山一定會叛亂,安祿山也知道楊國忠定會在李隆基麵前進讒言,所以,他受詔到華清宮拜見唐玄宗時,乘機哭著說:“我是外族人,不識漢字,皇上越級提拔我,以致楊國忠想要殺我。”
由此可見,楊國忠與安祿山的矛盾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若不是中間還有一個當和事老的李隆基在,估計他二人早就擼起袖子大打出手了。
不過,即使李亨和安祿山有著共同的敵人,也不能讓他們真正成為盟友。
真正要成為盟友,除了戰略利益相同外,還要有天然的血親關係。
史載,天寶十年,安祿山的大兒子安慶宗娶皇太子李亨的女兒為妻,李亨與安祿山,在擁有同一個敵人的基礎上,再加上兒女親家的關係,裏應外合,豈不更是如魚得水。
對於李亨而言,能夠得到安祿山這樣的封疆大吏,那將是多麼大的臂助啊。
因為即便楊國忠如何在李隆基麵前進讒言,安祿山這死胖子卻像自有一股魔力般,李隆基竟然對他一直信任有加。
自那一次在華清池的哭訴後,李隆基對安祿山更加親密寬厚,並任命他為左仆射的高官,才讓他離去。
能夠和李亨成為兒女親家,對於安祿山這個隻懂舞槍弄棒的莽夫來說,又何嚐不是政治資本上的加成?
試問普天之下,哪個當官的不為長遠打算,有太子可以依靠,那可是下一任皇帝哩。
這其中的許多關節,隨著李鈺經曆的事情多了,也慢慢有了明悟,既然現在連鄭善克的心腹手下也這般說,想來應當是沒有多少問題了。
李鈺聽歐陽敬懷道出這樣的大秘密,並無意動,眉頭微皺,淡淡道:“你告訴我這些,又有何用哩?皇家的是是非非,我李鈺不關心也不想聽。”
歐陽敬懷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這樣的驚天大秘密,李鈺會十分好奇,卻沒想到自己口幹舌燥地說了那許久,換來的卻是李鈺這樣不鹹不淡的回答。
看來,這些消息的價值,對於李鈺根本毫無利用的意義。那自己項上這顆頭顱,是否還是保不住呢?
歐陽敬懷深知李鈺和河陰鄭家的關係,暗想但凡河陰鄭家的人落到了李鈺的手上,十有八九都不會有好下場。
越想心裏越慌,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歐陽敬懷充分發揮了自己商人的特長,腦筋轉得飛快,一雙眼眨巴眨巴了片刻,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便有了說辭,望著李鈺斷斷續續道:“若是尋常百姓,自然,自然是不會關心皇室的死活的。但您,您,恐怕,恐怕——”
李鈺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我怎麼了?”
歐陽敬懷見李鈺眼神平淡,眼眶中並無異樣,隻得硬著頭皮道:“您,您的身份,其實,其實隻要將這些信息告訴蜀中的太上皇,相信您,必會得到太上皇的重用。”
李鈺聞言恍然,感情歐陽敬懷也已聽聞自己是李隆基私生子的秘密,若是他真的將李亨為了登上大位而使出的種種手段告訴了李隆基,說不得李隆基真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念及此,想到最近在江南已經扯起造反大旗的永王李璘,李鈺怎麼感覺他這不同尋常的造反舉動,更像是受了蜀中太上皇的授意哩。
這種猜測李鈺一直壓在心底,現在聽到歐陽敬懷竟然也這般提議,不由得重新勾起了他心底裏的懷疑。
“將這些信息帶給太上皇?無憑無據的,難道就靠你這個鄭家的走狗動動嘴皮子,太上皇就能相信了?”
想通是一回事,但要真正1去做,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鈺雖然有這樣的懷疑,也知道如果真的能夠將這些信息帶給李隆基,說不得李隆基也不會念及他與李亨的父子之情,一怒之下,再秘密授予自己重要官職,為他重奪帝位,倒也未曾可知?
不過如此種種的前提是,他不僅要有充足的信息,還要有充足的證據。
憑空臆造的信息誰都能夠動動嘴皮子編出來,但隻有充足的證據才可能讓李隆基心服口服。
很顯然,現在的歐陽敬懷隻是停留在動動嘴皮的階段。
歐陽敬懷聽李鈺這麼一說,也知道自己的確隻是動了動嘴皮子,將他所知道的自以為重大的信息向李鈺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他是鄭善克最為忠實的幾條走狗不假,但那隻限於他的地位和生命沒有受到威脅。
現在李鈺的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哪裏容的自己多做他想,為了保命,還不將自己的主子賣個幹淨。
想到自己的確隻是知曉自家主公的一些關鍵秘密,但真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歐陽敬懷不禁又開動了他的小腦筋,片刻,好似想通了什麼,又道:“元帥不用擔心這證據,我家主公便是最好的證據,隻要你能將他帶到蜀中,麵見太上皇,一切還不昭然若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