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身後的徐慕白道:“狗賊史朝義,倒還有點小把戲。”
李鈺聞言,神色驀地堅定起來,凜然道:“放心吧,有明月和紅雪在,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徐慕白隻得點頭默然不語,好一會兒,才想到其他話題,朗聲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難道困守此城麼?壽張已是一座空城,雷澤和巨野雖然聲稱歸附我們,但到現在為止,也不曾派出一支援兵支援我們。鄆城距離雷澤縣,可僅僅不到一百裏,比我從梁山到這裏近了不是一星半點。”
李鈺想起巨野縣的洪天德如何對待他的,氣得咬牙道:“等休整一下,我們便接管這兩個縣城,既然是歸附,就應該有個歸附的樣子。”
徐慕白點頭,又道:“你可知道,你走了這十餘日,鎮北軍在史思明的催促下,已經率兵駐紮在黃河以北,隨時都有可能渡河向我們鄆州、濮州、濟州等地發起大規模攻擊。”
李鈺聞言一驚,他十餘日間都在奔波中度過,真還沒有聽到這等消息,茫然道:“他領了多少兵馬?”
徐慕白沉吟道:“號稱三十萬大軍渡黃河,據實質估算,應該最多不超過十五萬人。”
李鈺心頭大凜,冷冷道:“十五萬大軍,再加史朝義這五萬大軍,那也是二十萬兵馬啊。如果真的揮軍渡過黃河,我們鄆州首當其衝。憑借我們手裏這點力量,鄆州又是支離破碎,根本抵擋不住他們。”
徐慕白也是麵色凝重地道:“河南道,史思明誌在必得。估計他對你殺了安祿山這消息應該沒有什麼懷疑的了。沒了安賊壓製他,管他安慶緒還是安慶恩,怎能鬥過他這隻老狐狸?況且,現在安慶恩還在他們的控製之中,一旦和安慶緒撕破臉皮,也可以將安慶恩拿出來當擋箭牌。”
“挾天子以令諸侯麼?”
李鈺聞言,也明白過來,如果史思明確信安祿山已死,自然想要坐擁大權,但安慶緒也是三十餘歲的人了,自然會處處防著他。他想掌握大權甚至奪位稱帝,也就有些困難。
不過,安慶恩年齡不過十七八歲,有無兵無權,隻靠著安祿山的一絲寵愛,四處尋找機會曆練,現在沒了安祿山做後盾,又主動來到鎮北軍的地盤,史思明想要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還不是輕而易舉?
當然,掌握了安慶恩在手裏,還不足以和坐擁半個大唐的安慶緒一爭長短。如果能夠將大唐糧倉——江淮之地納入囊中,即便安慶緒順利登基,又能奈他何?
有著這樣長遠的打算,所以史思明率領鎮北軍傾巢而出,妄圖搶在尹子奇率領的征東軍攻下河南道前,先一步奪得這塊富饒的土地。
李鈺果然是李鈺,隻是電光火石間,便將這些問題都給想得透透徹徹。
徐慕白點點頭,道:“看目下形勢,無論是李唐還是偽燕,都是暗流湧動,隨時都可能爆發大混戰。嘿嘿,不過嘛,那樣對我們龍影義軍卻是最好的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渾水摸魚這種好事兒,正是我們需要的。”
李鈺見徐慕白在鄆州隨時都有被史思明率軍洗掠的情況下,還能想到樂觀的一麵,也不禁佩服起他來,隻是想起現今的處境,不由得皺起眉頭,道:“二十萬大軍集結,你還笑得出來?說不定下一刻我們又要落荒而逃,成那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
徐慕白也回到當前的難題上,不過他隻眨了眨眼,便道:“怕他個球,五千打六萬都能打他個落花流水,咱們龍影義軍一萬對二十萬,也不是沒有勝利的可能。”
李鈺見他盲目的樂觀,隻得搖頭苦笑。今夜之所以能夠解了鄆城之危,主要還是得益於李鈺混入賊軍大本營,出其不意地斬殺了賊軍的冒牌主帥,砍掉了賊軍的帥旗,亂了賊軍軍心。
但這種行險之法,可一不可二,以後也絕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不過,李鈺也被徐慕白的盲目樂觀給感染了,一時將這些憂慮全拋諸腦後,一切結果,需要拿拳頭說話,生一場死一場,都不如痛痛快快戰一場。
“你小子不是又在想怎麼跑路了吧?”正當李鈺攥緊拳頭,在心中堅定決心的時候,徐慕白側頭對李鈺憨憨笑著。
李鈺見他這副欠揍的樣子,也不想搭理他,並不說話。
徐慕白見他如此,嘿嘿一笑,又道:“元帥不必為了那二十萬賊軍發愁,據我所知,李亨在靈武即位後,便在做著充足的軍備,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準備,應該快要發動反攻了吧。”
“反攻麼?”李鈺喃喃道,“二皇並立的局麵下,他終於掌握了大唐的軍隊了麼?”
徐慕白見李鈺的臉色倏然間黯淡下來,知道他在想著什麼,聳聳肩道:“同種不同命啊我的三弟,不過嘛,我們龍影義軍眾兄弟可是更看好你哦。”
雖然徐慕白話語間盡是輕鬆詼諧,但李鈺聽得出來,他是將生死命運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了。不由重重拍拍徐慕白肩頭,沉聲道:“放心吧大哥,三弟答應你和眾兄弟,定會讓你們痛痛快快活一回。”
“兩個臭男人,在這深更半夜還如此膩膩歪歪,莫非傳說是真的,你兩有龍陽之好?”
正在李鈺和徐慕白互訴衷腸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
李鈺聽到聲音,立馬轉身,笑意盈盈地望向掌著燈籠款步而來的鬆濤,恭敬地道:“鬆濤先生,這麼晚了,怎不休息?”
鬆濤也是滿臉笑意,兩邊麵頰還有一團紅雲,淡淡的酒香自他身上吹散。
顯然是剛剛喝了二兩小酒的。
果然,鬆濤嗬嗬一笑,道:“老友尚未離開鄆城,我很快便找著他了,一番酒肉下肚,想要出來走走,消化消化,沒想到捉到二位在這裏膩歪,倒是意外啊。哦,你兩如果介意,我立馬閃避,立馬閃避。”
鬆濤邊說便要轉身離去,卻被李鈺叫住,也哈哈笑道:“沒想到鬆濤先生也這麼風趣。忘了介紹了,這是我大哥徐慕白——”
“不用介紹了。”鬆濤擺手止住李鈺,望著風塵滿麵、胡須淩亂的徐慕白,突然朗聲笑道:“大唐第一淫賊徐慕白,咱們又見麵了。”
李鈺聞言一愣,心道:“老熟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