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聞言大驚，以他今日之功力和天生的警覺，竟在酒樓席間未曾發覺陳元同也有化境宗師的實力。
宗師對宗師，李鈺直覺陳元同若真有此般讓他也無法發現的實力，那他的武學造詣必然已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而自己的真實實力是否已被他察覺？
念及此，李鈺脊背冷汗涔涔，渾沒有想到仗著一身罕逢敵手的武藝，竟能在這裏遇到讓他也摸不透的高手。
難怪剛毅如陸沉香，也隻有唉聲歎氣的份兒。
陸沉香見李鈺沒有說話，微微側頭看著他，奈何他臉上戴著鐵麵，並不能看清楚具體表情。
李鈺被她打量的眼神拉回到現實，看著她古井無波的大眼睛，強自鎮定道：“化境宗師又能如何？若他真有歹毒心腸，我也隻有和他拚上一場。”
陸沉香微微搖頭，道：“陳元同一直覬覦濟陰五千兵馬，若不是大人和我委屈求全，高承義早把兵權交與此人之手。若今夜我不幸身死，濟陰恐怕已舉郡投了叛賊。”
李鈺聞言愕然，冷聲道：“你的意思，這陳元同乃是賊兵的奸細？”
陸沉香不置可否地道：“是否是奸細我不清楚，但他卻有裏通外賊的嫌疑。隻因我功力低微，雖能在戰場上拚殺，但在武學較量上，卻連他十招也抵擋不過，因而也掌握不了他的行蹤，更不敢將這嫌疑泄露，否則，我和大人性命難保事小，濟陰郡成了叛軍的城池卻事大。”
李鈺看到陸沉香戰陣之上的功夫，雖與徐慕白相比差了一籌，但和王北川卻可能隻在伯仲之間，氣境中期的高手，竟然在陳元同手上抵擋不了十招，看來他確實擁有一身高深莫測的武藝。
聽到陸沉香這般說，李鈺暗下決定，就算拚了性命，也要將此人除掉。定定神，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陸姑娘是否已答應了高承義什麼條件，以讓他將兵權交與你手？”
陸沉香蔑笑出聲，淡淡道：“不錯，他想要納我為妾。若我點頭，便讓我掌握濟陰一半兵馬。”
李鈺早已猜到，想起高承義那副腦滿肥腸的奸相，心中不禁為南霽雲也為這溫柔又剛毅的姑娘一痛，又試探著問道：“看來，陸姑娘是答應了此獠的無恥要求了？”
陸沉香語氣出奇地平靜道：“答應了，不答應又能怎麼樣？即便他不讓我帶兵禦敵，也可以用我大人、娘親的性命迫我從他。與其如此，何不讓我就這麼痛痛快快地戰死沙場？”
說到最後，陸沉香的聲音已低若蚊蚋，隻見她素麵之上淚水滾滾，單薄的身軀急劇顫抖。
李鈺見著她如此模樣，想起今夜她那一往無前、單騎追殺楊朝宗的身影，瞬間明白陸沉香也許正是抱著必死之心，以自己的性命換得其父母雙親的周全，又能保住自己的名節。
念及此，李鈺心內愈加疼痛，看著陸沉香顫抖的嬌軀，不由自主地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此刻，他完全忘了陸沉香乃是南霽雲的夢中情人，也忘了現在正身處濟陰太守高承義的地盤，更忘了在那歡歌笑語、紙醉金迷的酒樓上，還有一名宗師級的高手在虎視眈眈。
他隻知道，身旁這樣一名看似堅毅無比的巾幗女將，現在需要他為之提供一個可以哭泣依靠的胸膛。
陸沉香渾不在意被他就這麼攬入懷中，頭顱靠在他的肩頭，低低的嗚咽抽泣，仿佛有無盡的委屈和苦楚，竟在此刻徹底宣泄而出。
李鈺感覺到她的淚水已濕透了胸前的衣襟，伸手輕輕拍打如瀑布一般的長發披散的脊背，似在哄一個正要熟睡的嬰孩。
夜色如此醉人，傷心人如此傷心。
正當陸沉香抽泣得不能停止時，河邊慢悠悠晃來一個人影，卻無半點聲息。
直到他緩步走上石橋，李鈺才扭頭將他看見，待看清月色之下那一副尖嘴猴腮的麵孔，雙眼微閃，但語氣平靜至極點地道：“陳司功，你好啊。”
聽到李鈺出聲，伏在他肩膀抽泣的陸沉香微顯慌亂地抽身離開李鈺的懷抱，看也不看陳元同，便欲從石橋另一頭離開。
陳元同見此，嗬嗬一聲輕笑，冷嘲道：“陸將軍別走啊，如此良辰美景，千金春宵，是我陳某人不對，無意間將二位打擾，還請原宥則個。你們繼續，某隻在這一處吹吹河風，賞賞月色，一會兒就走，一會兒就走，嗬嗬……”
陸沉香聞言麵色煞白，香肩微抖，顯是氣得不輕，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李鈺伸手將她攔在背後，雙目盯著陳元同皮笑肉不笑的一張猴臉，冷冷道：“陳司功既有如此雅興，大海實不敢在此停留，告辭。”
說罷，轉身在陸沉香脊背輕輕一推，轉身隨在她身後便向橋下走去。
待二人行到橋端，陳元同陰陽怪氣的聲音又起：“石將軍，你走得雖然快，但勾引太守小妾的罪名，卻是逃不掉了。”
李鈺聞言，腳步一滯，眼神似要噴出火來，輕拍便要破口大罵的陸沉香肩頭，傳音道：“陸姑娘先走，待我和這廝好好理論理論。”
陸沉香知道此時無論是嘴上功夫還是拳腳功夫，自己都不可能插得上手，留在這裏隻會自取其辱，憤憤地跺了跺腳，抬步便消失了月色之中。
陳元同看著消失在遠處的陸沉香的背影，也不出言製止，等到她徹底不見，才發出嘖嘖聲道：“如此小娘子，想來味道一定很好吧，石將軍？”
李鈺聞言，猛地轉身，雙目透過臉上麵具瞪著陳元同，冷聲道：“陳司功如此出言不遜，就不怕石某人手下無情麼？”
說罷，雙手握拳，嘎吱作響。在他的心裏，確實有和他一戰之心。
陳元同見到李鈺反應，哈哈一聲笑，毫不在乎地側轉身子，與李鈺先前的姿勢一樣，麵帶笑意地望著悠悠河麵，淡淡道：“陳某抱著一片誠心前來與石將軍尋求合作，為何石將軍要和我喊打喊殺呢？”
李鈺聞言，心中似有明悟，故作驚奇道：“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