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霽雲被他那幫皮糙肉厚的兄弟包成個粽子後，才歪歪扭扭地挪到李鈺床前，也不管他是否睡熟，翻身便仰躺在他身旁，長長吐了一口濁氣，道：“兄弟，謝了！”
李鈺聞言隻覺黑洞洞的四周投來無數雙滿含邪笑的眼神，不由將身體挪了挪，確保二人並無肌膚之親，也不知他謝的是自己將他拖了回來還是用人工呼吸將他救了回來，尷尬道：“既是兄弟，客氣作甚。”
這話說完，更覺黑暗中再多十幾雙幽幽眼神。
雖然人工呼吸在前世十分平常，但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卻並無人知曉此法，更別說是兩個胡子拉碴的七尺大漢赤身躺著幹那事了。
看來即便自己跳進濤濤黃河，也定然洗不清有龍陽之好的嫌疑，幸好南霽雲並不知道自己在他昏迷中幹了什麼，相信那些莽漢也不可能對他說。
南霽雲不知道李鈺心中所思，憨憨一笑，摸摸腦袋，側頭將嘴對著他的耳朵低聲道：“沒想到人人都想要抓住的隱龍竟然是你這小子，我看你下麵把兒挺長，難道傳言有誤？“
李鈺自然知道他指的乃是隱龍本該是女兒身的，想來東都大亂的消息雖然傳出，但其中細節尚未被一般人群知曉，更何況隱身此地半月有餘的南霽雲等人。
李鈺尷尬一笑，也不反駁，同樣低聲道：“個中曲折，怎可一言道盡，以後南大哥便將知曉。”
南霽雲本是個豁達率直的漢子，隻是在李唐職卑位低，雖有聽到一些傳言秘聞，卻哪裏能夠詳盡掌握，隻當是微不足道的談資罷了，此時見李鈺不願談及，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道：“不知李老弟對今晚之事，可有什麼想說想問的？”
李鈺心中早是滿腹疑惑，聞言心中暗讚南霽雲果是個爽脆男兒，知道自己現下最需要的是什麼，聞言點點頭，道：
“那苗疆聖姑白依依有什麼說頭？小玲又是怎麼回事兒？還有那鄭善克，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個簡簡單單的生意人，卻沒想到也身負絕學。還有河陰鄭家與滎陽本家又有什麼關係或者矛盾？”
南霽雲雖然有心和李鈺探討今夜之行的收獲，卻沒想到他一股腦兒拋出這麼多疑問，撓撓頭，嘿嘿笑道：“讓老哥哥一件件給你捋來，先說苗疆藥宗。苗疆乃指雲貴川黔一帶苗族生活聚集的地方。苗疆人向來擅長用藥使蠱，無論是良藥還是毒藥，都有高深造詣。自漢末以來，分治苗疆各洞各域的上百宗門派係相互攻伐爭鬥，族人死傷無數。但凡事都要從兩麵來看，如此動亂鬥爭雖然讓生活在苗疆的俚僚土著苦不堪言，但也促進了當地用藥使蠱水平的突飛猛進。終於，經過近百年的鬥爭，一支藥蠱宗門終於逐漸崛起。當大隋成立之初，這支宗門終於一統苗疆七十二洞三十六派，成為苗疆除官家外最有號召力的宗門。其聲望不知比官家隆上多少倍，隻是他們一向與官家井水不犯河水，一明一暗各自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共同治理著苗疆諸事。因為苗疆山高水遠，道阻且長，兼之本地土著俚僚凶悍異常，故而能夠知道當地具體事宜的外人並不太多。”
南霽雲說到這裏，顯是剛剛經曆死難，有些氣力不濟，不得不停頓下來喘口氣。
李鈺靜靜聽他說著，見他停口喘氣，也閉口不言，半晌才道：“這個百年前崛起的宗門，定是藥宗了。隻是聖姑又是怎麼回事兒？”
南霽雲得李鈺給他足夠喘氣時間，此時氣力漸複，接口道：“藥宗藥宗，用藥使蠱的手段可說前無古人。藥宗雖然僻處苗疆，但宗派架構與中原各大門派並無多少差別。主要有宗主一名，無論是用藥使蠱還是武功修為抑或是人品德望，都是苗疆方圓千裏之內獨一無二之選。在宗主之下，又設有四大藥老和四大蠱老，專司各大藥堂和蠱堂，分享宗門權力，各有七十二洞中的九洞地域。但與中原各大門派略微不同的是，在宗主和各大長老之外，還設有聖姑一名，這也是藥宗高層中唯一一名女性。若論地位，聖姑應該低於宗主，卻又淩駕於各大長老之上。隻是按照藥宗百年來的規矩，聖姑向來都應該是處子之身，直至將死，才會挑選下一任聖姑。”
說到這裏，南霽雲又是一陣急喘，待氣力再次回複，接著道：“若非家師在開元年間雲遊四海，曾旅經苗疆逗留，並將此種情況用文字記載，恐怕我也不能知曉。據他所載，十八年前他從苗疆回來時，藥宗聖姑正是白依依，那時她隻不過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因而我初聽鄭善克喚她名字根本沒有想起這茬兒。直至她使出七彩玲瓏帶，你又身中劇毒，我才陡然想起此女極可能便是藥宗聖姑白依依。”
李鈺見他說得費力，無奈笑道：“如果她依舊是藥宗聖姑，自然應該保存完璧之身，不想卻被你叫破身份，自是要對你我來個殺人滅口了。”
南霽雲也隻有默默搖頭，另道：“那醜女小玲，應該是白依依從小培養的藥盅，別看她憨憨傻傻，實則一身是毒，功力非凡，恐怕合鄭善克、白依依二人之力也不會抵得過她。當時我即便隔著一雙鞋受她兩拳，也是劇毒差點攻心。若不是舍命運功借力打力，將一身劇毒轉嫁給鄭善克，恐怕早就嗚呼哀哉了。哈哈哈……”
灑然笑了兩聲，突然醒悟過來，睜大眼睛瞧著李鈺道：“我記得當時你好像與那毒女硬拚了一記，你不會……”
李鈺對南霽雲的後知後覺已經徹底無語，趕緊將雙臂高舉，不屑道：“任她什麼毒什麼蠱，我堂堂隱龍豈能懼哉？”
南霽雲睜大一雙銅鈴般的眼珠，定定看著李鈺光潔如玉的一雙手臂，哪裏還有中毒的半絲痕跡，不禁疑惑地反複打量李鈺純純笑臉，半晌才訝道：“我的娘哎，你竟然百毒不侵？”
李鈺嘿嘿一笑，卻不知怎麼接話。要是讓南霽雲見到自己雙拳和醜女小玲那雙碩大肥胖的拳頭對了一記，並將她重達三百多斤的胖體砸暈在那圓形木桶裏，恐怕南霽雲會將下巴也給驚掉吧。
剛有此念想，他隻覺小腹內一陣絞痛，隱隱感到平坦的胸腹似有蟻衝鼓動著皮肉胡亂爬行。
感念一起，李鈺心中升起極度警兆，趕緊凝神向體內細查。
不查不要緊，這一查頓讓李鈺將七魂六魄都給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