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滄海一粟

真氣運行處,李鈺隻感覺體內各處經脈盡皆被什麼東西牢牢堵塞。而在他小腹內,真的好似有活物爬動的感覺。

藥宗藥宗,既能用藥又能使蠱,李鈺無奈下與一身是毒的醜女小玲對了一記重拳,本以為憑著他隱龍的奇異體魄可以百毒不侵,卻不想毒藥毒蠱在那一拳之際早已侵入體內。

藥是毒藥,蠱是活蠱。

判明體內形勢,李鈺不敢讓南霽雲碰觸到自己身體,掙紮起身借著要上茅廁的幌子,捂著肚子慌慌張張來到角落處用大木桶做的馬桶旁。

好在雖然這是肮髒潮濕的水牢,但起碼的羞恥之心還是有的。木桶周圍拉起一圈布簾,免得自己在享受人生一大快事時被無良漢子將所有老本底細都給窺個幹淨,畢竟男人除了時間長短可以炫耀外,便是那家夥的尺寸大小可供討論參考了。

將破爛的布簾拉起,李鈺一屁股坐在木桶前的那塊供人墊腳的木板上,盤膝放手,雙眼緊閉,緩緩將急促的呼吸調至平穩狀態。

如果沒有南霽雲那一番解說,李鈺或不會有此般緊張,但知道身上極可能中了統治苗疆百餘年的第一宗門藥宗的毒藥活蠱,哪裏還敢掉以輕心。

全神運起從南霽雲體內收回的真氣,混合著體內新滋生的真氣,緩緩引導這盈不能一二的可憐真氣在丹田處彙聚。

因為他此時能明顯感覺得到,那些蟲蟻噬咬爬行的路線正是從七經八脈向他小腹處的丹田聚攏。而丹田處,早就有無數奇異麻痛之感叢生,顯然那裏早有蠱毒在一步步攻城略地。

李鈺本想引導七經八脈中殘存不多的真氣向丹田衝去,奈何經脈中被那些蟲蟻堵塞,根本不能容許一絲外力支援陷入包圍之中的丹田。

不得已,李鈺隻有放棄任何其他希望,嚐試利用丹田內殘存的真氣發動絕地反擊,期望能夠來個由內而外,點散為麵。

直至此刻,李鈺還猶如夢境,不太相信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些場景會發生在自己身體裏。

但現在的切身體驗卻明白無誤地告訴著他,這根本不是夢境,武俠小說也絕非胡編亂謅,一切皆有根尋,自己體內正在經曆一場決定生死的天人交戰。

這戰事的凶險,恐怕並不能比他穿越來此所經曆的任何戰陣顯低。

因為此刻,他已經明顯感覺到攻向丹田的蟲蟻之感愈來愈濃烈,好像那些蟲蟻在有源源不斷的後援,在前麵還在進攻的同時,後援卻已早早趕至。

而自己原本就不是很多的丹田真氣在越來越密集的攻擊蠶食下,竟開始有了潰敗的跡象。

李鈺大凜,瞬間猜到那些蟲蠱極可能有極強的繁殖能力,在前麵蟲蠱進攻的同時,後麵卻在快速的繁殖成長,待前方犧牲掉微不足道的一波之後,後麵便又多出了數以倍計的新生力量。

有此料想,李鈺本就已經信心全無的鬥誌瞬間垮塌,知道自己即便再怎麼努力催動丹田真氣反擊,不過是加速那可憐真氣滅亡的步伐。

要想徹底擺脫此等危局,隻有如那些蟲蠱一樣,體內有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加入戰鬥,否則必然隻有真氣耗盡,七經八脈徹底讓那些蟲蠱占領破壞,進而身軀也隻成為一具千瘡百孔的骷髏才會停止。

雖然想得明白,但此刻李鈺卻連喊叫都不能夠,即便是想叫南霽雲來和自己同嚐此般滋味也已是妄想。

徹底沒了外援的可能,李鈺知道要想擺脫現下危局,除非奇跡的發生。

無數蟲蟻噬咬爬行之感終於彌漫全身每一寸肌膚,即便是頭皮、耳廓、嘴唇和眼角,都好似有千軍萬馬踏過,鑽心的疼也終於徹底覺醒,一遍遍密密麻麻地抽打李鈺的痛感神經。

可偏是他現在不能發出一絲可以減輕痛楚的嘶喊,因為他的喉頭也早已被蟲蟻填滿,脖頸隱隱有鼓至海碗粗細的樣子。

但即便有千蟲噬心之痛,李鈺依舊不改他盤膝打坐的姿勢,虎軀雖然急劇顫抖,但他心神卻堅如磐石地凝聚在丹田處。

因為那裏還有最後一團殘存的真氣在做最後的反抗,不戰至最後一刻決不言敗是李鈺現下的心誌。

因為敗了,必將是萬劫不複屍骨無存的結局。

終於,他感覺到闊大的七經八脈終於被徹底堵塞,並還有隱隱的膨脹之感。李鈺清楚那時蟲蟻徹底塞滿經脈並還在快速繁殖的結果,如果任由此勢助長,即便本身具有伸縮性能的經脈終會撐不住徹底爆裂。

如果經脈徹底爆裂,即便他有隱龍劍的庇佑,恐怕也絕不能再次修複。畢竟馮天寶廢自己武功損自己經脈後,七經八脈也隻是破損而已,絕非被塞滿障破那般徹底摧毀。

更何況,愈加糟糕的是,現在隱龍劍卻被馮天寶奪了去,根本不吭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會放棄,全身上下僅存丹田那一點點逐漸縮小的光點。那是李鈺現今唯一的依存,一旦那唯一的一點真氣耗光,便是自己徹底灰飛煙滅的時刻。

一點一點,一點一點……

蟲蟻爬行噬咬之感終於覆滿丹田,團團將那小小光點裏三層外三層圍攏,讓李鈺微弱不堪的感應也漸有斷裂的感覺。

難道,真的完了麼?

苗疆藥宗,真的恐怖如斯?

李鈺心念漸灰,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雙手放在膝上,便要放棄最後一點遙不可及的希望。

驀地,視線極處,一點輝光射進眼眸。

輝光微弱已極,但卻明白無誤地從木板的一處氣孔中射來,打在李鈺臉上。

李鈺見到那縷輝光,驀地緩過神來,定睛細查,原來是黑夜中的遠空寥寥幾顆星辰中最隱晦的那顆散發的光芒。

雖然微弱,卻讓李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而其餘兩顆明亮已極的星辰,卻時有被烏雲遮擋的危險。

他望著那顆微弱已極的星辰,渾然忘了體內情況已是瀕臨絕境,隻定定觀察那顆星辰。

良久,他終於發現,無論是它身旁雲追霧繞,還是其餘星辰風雲變幻,它都隻保留那微弱輝光,不增不減,淡淡散發,寄予黑夜恒久的希望。

見此,李鈺腦中靈光一閃,瞬間便如禪門頓悟般,想通許多不能想通的關節,雙眼再閉,靜靜守候被重重圍困卻依舊不曾被徹底吞噬殆盡的最後一點真氣。

在他的靜靜守候下,心神徹底融入在那團真氣之中。

真氣一點點被蠶食,一點點被消磨,但也一點點變得更加純粹,仿似璞玉經過一番精雕細琢,終成精致小巧卻價值連城的寶璧。

時間推移,星辰變換。

李鈺忍受著周身蟲蟻噬咬之苦,忍受著萬蟲穿心之痛,忍受著希望漸漸破滅之傷。

終於,在茫茫黑夜中,那隻剩米粒大小的一團真氣仿似被剝開了包裹在外的布幔,突然綻放萬丈豪光。

本已將丹田塞得滿滿當當黑壓壓一片的蟲蟻好像遇火即焚的幹柴般,在豪光照耀下,驀地消弭無跡,接著是任督二脈,接著是七經八脈,接著是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

黑暗散去,風雲漸止。

李鈺再次睜眼看去,氣孔外的遠空終於恢複黑暗一片,而在他體內,卻是一片光明空蕩,仿似自己身體裏真的裝著一個汪洋大海,隻是僅僅盛著一粒閃亮發光的粟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