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勁急,破風陣陣。
李鈺二人經過剛才那一頓真氣鼓蕩,此時哪裏還有半分力氣閃躲這黑影劈天裂地的一刀。
嗚呼哀哉,我李鈺穿越千年,終歸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眼看那刀快要劈中李鈺的頭頂,突然外麵又飛進兩道人影。
一個肥頭大耳、矮矮壯壯,卻是之前的人肉屠夫。
隻見他的身體直直地飛進帳中,砸在地上,胸前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陌刀,刀鋒沒入身體兩尺。
在這人肉屠夫身體落地的同時,另一道人影翩然而進,隨手帶出他胸前的陌刀。
腳步一點,陌刀遞出。
“當”一聲響,陌刀相擊,兩道黑影一觸即退。
危急之中李鈺看得分明,後來的這一道黑影裝束與之前的並無二致,隻是背上的那張柘木硬弓略微顯眼。
兩道黑影修長纖細,胸膛微微隆起,竟都是女流之輩。
“大姐,他兩並非胡人,放過他們吧!”
身背柘木硬弓的黑影收了陌刀,隨手扯過一塊破爛的帳篷步蓋在李鈺二人身上,才對先前的黑影道。
被叫做大姐的黑影側頭看了看地上的二人,氣道:“不是胡人,卻比胡人還要齷齪,非要斬了他們的狗頭!”
說罷,又要提刀向二人劈去。
身背柘木硬弓的黑影見此,腳步連動,用身體擋住了大刀的去勢,將李鈺二人護在了身後,才道:
“他兩隻是俘虜,身不由己。”
“大姐”見這一刀要是劈了下去,定要將眼前的女子劈成兩半,隻得強行止住了劈砍,悶悶道:“明月你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了。”
她盯著李鈺二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腳步一跺,提刀轉身便出了營帳。
額頭冷汗直冒的李鈺二人裹著那塊破爛帳篷布,勉強遮擋住身體的關鍵部位,擺脫了那讓他們終生難忘的尷尬姿勢。
兩雙滴溜溜打轉的眼睛打量著眼前救下他二人性命的黑影,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叫做“明月”的黑影背朝他們,微微歎了一口氣,低聲道:
“逃命去吧。”
她丟下這四個字,便也提著那柄陌刀飛快地出了帳篷。
李鈺和徐慕白望著轉眼便消失不見的兩道黑影,然後又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厭惡。
二人精力略有恢複,迅速鑽出那塊爛布,將兩具屍體上帶血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
此時帳外喊殺聲越來越濃,二人四下裏找了找,並未找到趁手的兵刃,隻有屠夫腰間別著一把尖刀。
徐慕白動作飛快,拔出那把尖刀便衝出了營帳。
無奈,李鈺隻得在地上撿了一根擀麵杖,躡手躡腳地向帳外走去。
剛剛出得營帳,李鈺隻看到四周都是影影綽綽奔跑廝殺的人影。
有的身穿黑色鬥篷,約莫大約在兩百人左右,個個身形修長,手提陌刀四處拚殺,動作飄逸輕靈,竟全是女流之輩。
而有的身穿兵服,膀大腰圓,被那些黑色鬥篷追殺得抱頭鼠竄,竟全是胡兵。
李鈺用眼掃了一圈,便將此地情形掌握了個大概。
此處乃是一段峽穀,兩邊的山峰雖然並不十分陡峭,但也有好幾十丈高。
而自己現在,正是處於峽穀中方圓五裏的空曠地帶。數十座營帳、上百駕馬車、數不盡的糧草在熊熊火光中已被燃為灰燼。
李鈺頓時恍然:這是胡人的輜重營!
雖然未經軍事,但李鈺也知道輜重營一向是軍隊重重保護的對象,怎麼會被兩百女流殺得人仰馬翻?
再看向戰場,那些胡兵粗摸一看也有四五百人之眾,但個個隻顧倉皇逃命,絲毫沒有抵抗的意思。
再一細看,那些胡兵個個衣衫不整,手上兵刃也是千奇百怪,有的拿著還未係好的褲腰帶,有的拿著還未穿上的皮靴,有的如自己一般拿著擀麵杖。
原來這是一場偷襲!
此時天色剛剛放亮,估計這些胡兵還未睡醒便被這一群神秘的黑衣女流放了火襲了營,毫無準備之下,自然是一潰千裏。
不過,胡兵常年塞外,久經沙場,一向悍勇無比。更何況這些黑衣女流雖然個個身手了得,但畢竟隻有兩百隻數,足足比胡兵少了一多半,即便是綁著他們挨個砍也需要一會兒時間。
李鈺隻在帳外呆了片刻,眼前形勢便悄悄發生了逆轉。
許多逃出第一波襲殺的胡兵逐漸聚攏,慢慢穩住了陣腳,拚死抵抗黑衣女流的追擊。
而原本勢如破竹的黑衣身影,一個接一個倒下。
隻這一口氣的喘息,四處抱頭鼠竄的胡兵好像也反應了過來,抄兵刃的抄兵刃,拿盾牌的拿盾牌,竟從四麵八方開始反撲回來。
人數的優勢在這時終於開始顯現。
兩百名黑衣女流本是砍瓜切菜般追殺著這些胡兵,但此刻,卻被四麵八方的胡兵圍攏過來。
眨眼之間,黑衣隊伍便死傷三十有餘。
李鈺雖然處於戰陣之中,但此時卻看得非常明白:若是這二百女流不趁著包圍圈還未徹底形成時,集中兵力朝一個方向突圍,其結果必然是損失慘重甚至是全軍覆沒。
念及此,看在那身背柘木硬弓的明月對自己有活命之恩,李鈺此時也不想悄悄開溜,何況拿著一把殺豬尖刀的徐慕白早已殺入敵陣,攪得一片天翻地覆。
李鈺看著上下翻飛、虎背熊腰的徐慕白,再看看不遠處翩翩起舞的明月,心中有了決定。
隻見他手持一根擀麵杖,施展太極七星步,身體眨眼便衝入了遠處已彙成一股洪流的胡兵之中。
如虎入羊群,又如巨石掀浪,一根三尺擀麵杖被他舞得綿密至極。
許是因為身周都是女流,他竟難得沒有使用諸如猴子偷桃、杖頭戳肛的得意絕招。
杖影點點,全是擊在那些胡兵的胸膛、額頭等要害處,一時間人仰馬翻、鮮血四濺,眨眼功夫十餘名胡兵便丟了性命。
瞬間,那一股本已形成氣候的洪流便被衝散。李鈺見此,心中大喜,右手一揮,頭也不回地大叫道:“跟我一起殺出去!”
言罷,身體便似一支離弦的箭衝了出去,所過之處胡兵慘叫連連,竟沒有一個胡兵敢上前攔截。
他腳下加力,氣勢如虹,隻不過幾個呼吸便衝出了十餘名胡兵的包圍。
一直衝出二十丈距離他才收住腳步,轉頭回看,身後空蕩蕩一根毛的影子也沒有。
不對啊,那些娘們兒怎麼沒有跟我一起衝出來?難道我長得不夠帥?
“殺光這些狗賊!”
正當李鈺為自己的魅力深度懷疑時,一聲嬌喝響起,卻是之前欲要斬了自己小命的“大姐”聲音。
這時他才看清,胡兵的包圍圈已經徹底形成,而那些飄逸靈動的黑影,動作漸漸有些變形、遲滯,一個接一個倒下。
而徐慕白那威武雄壯的背影雖然依舊奔行如山,但全身上下包括七寸頂天黑發都已經被徹底染成了血紅一片。
一群沒見識的娘們兒!一個見了娘們兒就不要命的憨貨!
李鈺吐了一口濃濃的血水,狠狠地在心中罵了一句,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又殺回了越來越嚴實的包圍圈。
奔跑之中,在經過一個黑影屍體時,他腳尖一掂,陌刀入手,長短適宜,重量如意。
好一把大唐名刀!
陌刀在手,李鈺心中湧起無窮的戰意。
穿越至此不到十日,處處是危機,時時有陷阱,認識不認識的都要殺了自己,熟悉不熟悉的都要欺辱自己。
自己隻有逃,隻有跑,居無定所,生死難測。
草泥馬的大唐!
草泥馬的亂世!
幹!
李鈺大發一聲喊,連日來的恐懼、屈辱、委屈、痛苦,盡都化為了熊熊戰意!
雙手握刀,腳下一蹬,身體高高躍向正在奮力圍攻那些黑衣女流的胡兵。
殺!
一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
殺!
一具雄壯身體一分為二!
殺!
兩個虎背熊腰斷為四截!
殺!殺!殺!
鮮血飛濺,殘肢漫天!
浴血滿身,有自己的,也有數十具胡兵屍體的。
殺紅眼的李鈺硬生生從裏三層外三層包圍圈裏開辟出了一條通道,如江河中的一滴水珠,彙入了隻餘下一百餘名黑衣人中。
徐慕白一把摟著李鈺,肩並肩挺在了最外圍。
手中的尖刀早已換做了一丈餘長的陌刀,刀刃已卷,血流如注。
二人深望一眼,腳步一跺,兩把明晃晃的陌刀從地上彈起,換下了手中再也劈砍不動的兵刃。
“殺光狗賊!”
“大姐”再發一聲喊。
“殺光狗賊!”
眾女子同發一聲喊。
“殺光狗賊!”
粗豪的男子吼聲蓋過了眾女子的吼聲。
吼聲落地,刀光劍影,人影翻飛。
本來已經嚴嚴實實的包圍圈瞬間便被擊潰,衝散,無數的胡兵再次丟盔棄甲,抱頭,鼠竄。
仿佛拚殺了很久的黑衣人這時才使出了全力,劈砍的更猛,追殺的更緊。
當然,死亡的也更多。
一時間喊殺聲、哀嚎聲、哭爹喊娘聲,聲振寰宇。
但也隻是半柱香的功夫,聲音漸漸減弱、低沉、消散,又將寧靜歸還了這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