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穿著寬鬆的睡衣,頭發散亂著,眼眶深陷,臉色發白,身體似乎也消瘦了很多。她靜靜地看著陳默,似乎對陳默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陳默也曾設想過見到李慕白會是一個什麼情景,激動,尷尬,愧疚,無顏麵對……
但那些設想都沒有出現,他反而是非常平靜,平靜的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你生病了?”陳默問。
李慕白看向桌子上的藥,說:“嗯,並不嚴重。”她走到桌子前把藥收起來,平靜的問:“什麼時候回的百江?”
“今天。”陳坦然的默如實相告。
“哦。”李慕白把藥盒放進電視櫃的抽屜中,說:“坐。”
陳默順從的坐到沙發上,李慕白給他倒了一杯水,陳默拘謹的去接,說:“謝謝。”
在接水杯的瞬間,陳默碰到李慕白冰涼的手指,同時還聞到了李慕白身上散發出來的藥味,那種藥味是長期吃藥的人才會有。
“你病了很久?”
李慕白不想談這個話題,她和陳默保持著距離坐下,問:“你和那個女人結婚了嗎?”
李慕白口中的“那個女人”自然指的是林妙予,這點陳默心裏很清楚,因為林妙予曾親口對自己說過,她陪著另一個自己來和李慕白辦的離婚手續,並且另一個自己還說要娶林妙予為妻。
隻是現在“自己”和林妙予有沒有結婚,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陳默不想傷前妻李慕白的心,所以說:“沒有。”
李慕白苦笑,說:“我知道,你不會和她結婚的。”
“為什麼?”
李慕白抬眼看陳默,眼中充滿了疑惑,似乎在質問陳默,為什麼明知故問。但是,她最終還是回答了陳默的問題。
她說:“因為以你的為人,絕不會從一個圈套跳進另一個圈套。”
陳默身體一震,失聲問道:“圈套?你是說,我們的婚姻是圈套?”
李慕白消瘦的身體不由的一動,詫異的看著陳默,良久後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說:“你,你是誰?你不是他!”
“我是陳默。”
“那他是誰?”李慕白質問。
“他也是陳默。”
“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她的話沒說完,身子已經便倒了下去。
陳默忙起身把李慕白扶住,隔著睡衣陳默感受到了李慕白皮包骨的身子。這讓陳默不由的心頭一顫,李慕白不但病了,而且病的十分嚴重,因為如果不是長期患病,絕不會瘦成這個樣子。
他把李慕白在沙發上放平,想去看看李慕白吃的什麼藥,卻被李慕白一把抓住,然後拉開了他的衣服,當李慕白看到自己在陳默肩膀上留下的牙印後,才說:“你是陳默,你真是陳默……”
陳默急切的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慕白流下了眼淚,說:“看來不但我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陳默呆呆的看著李慕白,忽然開竅了,說:“你,你是安全局的人!”
李慕白躲開了陳默淩厲的眼神,無聲的點頭。
刹那間,陳默明白了另一個自己要和李慕白離婚的原因,李慕白是安全局的人,無疑是在自己身邊安插了個眼線,而李慕白會在關鍵時刻發揮關鍵作用,所以另一個自己才會說,在他即將大功告成時,因為李慕白功虧於潰。
安全局這一招可謂是狠毒到了極點。
同時,陳默也明白了李慕白為什麼在“自己”要和她離婚時,會爽快的答應,是因為李慕白認為自己,終於可以結束這場犧牲色相,出賣肉體的潛伏行動。
她終於得到了解脫。
堂堂安全局,一個政府機構,竟然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看來“光鮮政績的背後,往往隱藏著見不得陽光的勾當”這句話果然不假!
隻是沉默不解,另一個自己既然已經冷血到了用豆芽,來要挾自己的地步,為什麼不殺了李慕白,隻要殺了李慕白,豈不是更安全更省事?
唯一的可能,似乎隻有一個,另一個自己並不是毫無人性,他對李慕白下不了手!
陳默緊攥的拳頭慢慢鬆弛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可悲的女人,所有的憤怒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問:“你是什麼時候,為安全局做事的?”
“在徐繼鵬開始和你接觸後,他就找到了我。”
陳默心頭一寒,始作俑者竟然是徐繼鵬!他問:“你為什麼要答應徐繼鵬。做這種葬送自己一生幸福的事?”
“因為我是警察。”
在陳默看來,這是個非常可笑的答案,但又是個令他無法辯駁的答案。因為李慕白的確是個嫉惡如仇,有著神聖的使命的警察,為了能將犯罪分子繩之於法,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既然都能犧牲自己生命,那犧牲色相和感情又算的了什麼?
陳默很想問問,李慕白有沒有後悔,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因為無論李慕白後不後悔,對他和李慕白來說沒有一個贏家,答案隻能增加兩個人痛苦。
“你病了多久了?”陳默問。
“不長。”
陳默試探她的脈搏,發現她的脈搏時斷時續,他說:“以你的情況不應該住在家裏,而應該去醫院。”
李慕白掙脫陳默的手,說:“我的病,我心裏有數。”她重新坐好,直視陳默問:“你今天來有事嗎?”
“沒有,隻是順路經過,突然間想回來看看。沒想到你會在。”
兩個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無以複加的沉重感讓陳默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站起身來,也沒有說話,徑直向靠門口走去,他要離開這裏。
見陳默要走,李慕白問:“你不殺我?”
李慕白是安全局的人,如今自己回到了百江,自己的行蹤肯定會暴露,安全起見的確應該殺了她,隻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另一個自己一樣,也下不去手。
“你好好休息吧。”陳默開門離開。
夜風似水,銀白的月光灑在小區裏,到處能聽到蟋蟀的淒切的叫聲。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無形的網,把陳默勒有些喘不上起來。
他駐足仰頭看向“家”,房間裏燈還亮著,透過窗簾還能看到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是李慕白,這讓陳默的心又猛跳了一下。
然後,他快步離開。
離開小區的陳默,打車直接回到了小旅館,智閑沒有睡,而是在床上打坐。見陳默一臉凝重,說:“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陳默收拾心情,說:“我現在有件事要你去做。”
“什麼事?”
“幫我殺一個人。”
“誰?”
“徐繼鵬。”
智閑愣了一下,問:“安全局的徐繼鵬?”
陳默徒地一怔,說:“你認識他?”
“被囚禁在清雅道觀的俗子,大部分都與安全局有關,徐繼鵬是安全局情報科的人,我自然認識,但隻見過一麵。”
“安全局為什麼要把你送進清雅道觀?”
“仲裁者你聽說過吧,我在仲裁者專門負責暗殺活動。我被安全局設套抓住,就被他們軟禁了起來。”
“那你的身份應該不僅僅是殺手那麼簡單吧?”清雅道觀是囚禁“特殊”人物的地方,所謂特殊人物,就是指那些罪大惡極卻不能殺的人。如果智閑隻簡單的是個殺手,即使修為再高,也不可能被囚禁在清雅道觀。
“我父親是仲裁者的創始人。”
陳默不可思議的看著智閑,良久才說:“你在清雅道觀待了多久?”
“五年零七個月。”
“仲裁者已經被安全局收編了,你知道嗎?”
智閑呆住,然後搖頭。
陳默立刻笑了,說:“看來我們有相同的敵人。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嗎?”
智閑從床上下來,說:“沒必要,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記住,你說過的話,我幫你做三件事,你告訴我打開異界之門的方法。”
陳默點頭說:“當然。我們從今天分開,你殺掉徐繼鵬後,到百江邊的龍王廟龍王像下找我的聯係方式。”
“如果找不到呢?”
“那說明我已經死了。”
“你不能死,如果你沒告訴我打開異界之門的方法前就死了,會有人為你陪葬的。”
陳默愣了片刻,說:“你跟蹤我?”
智閑冷冷的說:“我對你的一切雖然不感興趣,但也我不想被人當槍使。”
“那個女人隻是我的前妻,你要挾不了我。”
“你騙不了我,我看得出你對她的感情很深。你我之間的協議,總要有東西作擔保。隻要我幫你做完三件事,你告訴我打開異界之門的方法,我是不會傷害她的。”
陳默笑道:“你說的也對,我們之間既然缺乏信任,那就要用東西做抵押。但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隻要我想殺的人,還從沒失手過。”
陳默點頭,然後起身離開旅館。在走出旅館的瞬間,他突然想起另一個自己對他的評價,自己的弱點就是有太多的牽掛,有牽掛就會有把柄,有把柄就會被人要挾。
他原以為如今隻有豆芽是自己的弱點,沒想到智閑在以李慕白要挾自己時,他的心竟然疼了一下。
李慕白是安全局布置在自己身邊的一枚棋子,如果是換了別人,陳默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對方,可為什麼卻偏偏對李慕白恨不起來?
答案很簡單,陳默對她還有很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