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無法想象那種靈魂深處,讓人銘記一千前的仇恨是什麼。以他的理解,世上最大的仇恨莫過於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
所以陳默才會問到李慕白,那個曾經是自己妻子的女人。
但麵對陳默提出的問題,麵具男的回答卻令他充滿了遐想的空間,他說,自己是在修正之前的錯誤,他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在自己曾經的經曆中,一直和李慕白保持著夫妻關係。
陳默追問:“為什麼這麼說?”
麵具男苦笑,說:“因為就在我即將大功告成時,李慕白讓我的所有努力都功虧於潰了。”
驚駭錯愕的陳默愣了半晌,才問:“她做了什麼?”
“她,她……”麵具男開始躊躇。
“她到底做了什麼?”
“你可以親自去問。如果你願意的話。”
“你同意我去?”
“如果你同意當我的影子,我可以讓你去。”
陳默冷笑,問:“你當初給別人當影子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恨。可恨隻能讓自己痛苦,為了把恨轉變成自己複仇的快感,我同意了。”
陳默立刻呆住,因為他說的這些,正是自己此時心中所想的。自己恨眼前這個來自異界的自己,但他此時隻是綿綿無期空餘恨,因為自己根本殺不了對方。
寧為玉碎不瓦全?
這種念頭他在道觀裏曾經產生生過,但那是在絕望的情況下產生。可現在他絕處逢生,又走出了道觀,心境自然也發生了變化。
“好!我答應你。”
麵具男點頭,說:“既然你同意當我的影子,那以後就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你現在就以我的身份回百江把劉東升殺掉。記住,不要自己動手,必須讓馬六親自動手,並留下證據。”
“為什麼?”
“你不用知道那麼多,隻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事成之後,你立刻趕往綢緞島。”
“你就不怕我跑了,或者耍手段?”
麵具男笑了,說:“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陳默反問:“我的弱點不就是你的弱點?”
麵具男搖頭,說:“我比你多活了十五年,弱點是可以隨著時間消失的。”
陳默無力反駁,隻好沉默。
麵具男繼續說:“你的弱點就是有很多牽掛,有牽掛就會有把柄。一個人隻有沒有牽掛,才能不被人要挾。豆芽如今在綢緞島。接下來的話,就不用我說了吧。”
“你……”陳默驚駭的看著眼前的自己,虎毒不食子,他盡然用豆芽做要挾,可豆芽不也是他兒子嗎?他是如何變得如此沒有人性的?
難道入了魔道的人都會如此無情嗎?
麵具男繼續說:“我給你半個月時間,把百江的事處理完。你乘船順流而下,出了河道一直往西走,然後你會看到一艘快艇。快艇上有人,會安全帶你離開。記住你隻有半個月時間。”
說完麵具男從石壁縫中將智閑拉了出來,然後自己鑽了進去。
陳默站在原地待了良久,然後才回過神來,他先看向氣絕的智處,然後將智處的屍體拖到水中棄屍,又把昏迷的智閑扛起來,走向了小船。
劃著小船順流而行,二十幾分鍾前方出現了曙光,等小船漸漸靠近後,發現眼前是一處瀑布,出了瀑布外麵則是一片被青山圍起了的水域,但具體在什麼地方卻不清楚。
解開智閑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卻發現他身上並沒有傷口,從心跳和呼吸判斷隻是昏迷,這讓陳默一時搞不懂麵具男是如何讓智閑昏迷過去的。
在風景如畫的山間河流中,劃著小船向西行,不多時果然看到了一艘白色的快艇。快艇上有兩個人,見到陳默的小船後,立刻駕駛快艇迎了過來。
當陳默看清楚快艇上的人穿著軍裝後,心頭不由的一動,但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現在武夷山戒備森嚴,喬扮成軍人離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在將要靠近他們時,快艇上的人開始招手打招呼。
兩條船停靠在一起,其中一個人表情驚訝的說:“殿主,原來是你啊。我是南堂成員,叫胡風海。”
陳默呆了一下,殿主?南堂?這分明是幫派的職稱和堂口。難道自己在清雅道觀的這段時間,另一個自己已經建立了個成形的幫派?
在看對方的神色,雙眼炯炯有神,印堂圓潤飽滿,手指關節粗壯,儼然是武異者的特征。
陳默點頭上船,胡風海把智閑也拖上快艇,快艇啟動急速向西行駛。
胡風海拿出兩件軍衣,說:“殿主,把衣服上換上吧,前麵會遇到巡警。”
陳默邊換衣服邊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是我們堂主蕭寅,他讓我們來這裏接人,然後把接到的人安全送到火車站,沒想到接的人會是殿主你。”
蕭寅竟然當了幫派的堂主,這種變化是陳默沒想到的。
陳默再次點頭,把換好下來的衣服扔進了水裏。胡風海還想多說幾句,讓陳默對自己加深些印象,可見陳默不說話,隻好閉上嘴不在多言。
隨著快艇不斷前行,一路他們遇到了三批巡警,胡風海做事很老道,主動和巡警打招呼,做的滴水不漏。
半個小時後,陳默四個人上岸,在翻過一座小山後,在山腳下的樹林裏已經備好了一輛汽車,四個人再次換了衣服,然後乘車去了火車站。
在路上智閑也終於醒了過來。醒過來的智閑發現已經離開了武夷山,雖然心中不解,但見陳默並沒向他解釋的意思,也就沒有多問。
在胡風海的安排下,陳默和智閑順利的上了開往百江的火車,十個小時後,陳默終於回到了闊別兩年多的百江市。
夜幕下的百江市霓燈閃爍,不禁勾起了陳默諸多回憶。用胡風海提供的假身份住進了一間小旅館,智閑終於問起了智處的去向。陳默隻好隨便編了個理搪塞過去,他現在既然是“影子”,自然不能把真身說出來。
為了避免智閑在過多的追問,陳默找個了理由離開了旅館,獨自在街頭上漫步,他現在需要安靜的好好把整件事梳理清楚。
如果說,對方奪取自己的修為,是為了讓高家琪徹底置身度外,說明另一個自己還是有人性的。可他為什麼又要拿豆芽來要挾自己?
難道親兒子不比一個女人重要?
還有,他為什麼非要讓自己成為影子。如果讓自己成為他的影子,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幫他做事,那他看中自己的又是什麼?
論修為,陳默絕對不算上乘,甚至可以說平庸。如果說他隻是需要一個分身,他完全可以用易容術,克隆出多個自己,為什麼非要一個真實的,而又時刻想著殺他的人?
陳默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但他確信讓自己當影子,肯定是另一個自己計劃中重要的環節。
陳默邊走邊沉思,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他無比熟悉的地方,他和李慕白曾經居住的小區。
兩年前,李慕白被調去了省會,當時她仕途一片光明,是市局培養的重點人才,現在她應該又高升了。沒準現在已經是省局的一位中層領導。
不過陳默斷定,李慕白不會從省城調回百江,因為百江對李慕白來說,有著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而這些記憶卻都和陳默有關,她現在一定非常恨自己。
想到這些,陳默不由的心如刀絞。他不想和李慕白離婚,但他又不可否認,以自己的身份和李慕白劃清界限,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都是最好選擇。
他歎了口氣,低頭往前走,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因為他突然萌生出了想回家看一看的衝動。從小陳默就沒有家,或者說他從沒有過一個溫馨的家,直到和李慕白結婚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家的溫暖,那種溫暖的幸福感,能觸及到他靈魂最深處,最薄弱的環節。
陳默邁步向小區走去,熟悉的青石路,熟悉的萬家燈火,連空氣中的氣味都是那麼的熟悉。進了單元樓,走進電梯,他按下了熟悉的樓層。
隨著電梯的上升,當電梯門打開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扇曾經走到那裏都會想念的門。
他緩步走到門前,習慣性的將手伸到了門框上摸鑰匙,鑰匙依然還在。
將鑰匙插進鎖扣擰動……
哢嚓!
門開了。
輕輕將門推開,整個客廳顯露在了眼前,房間裏收拾的很規整,陽台上的窗簾拉著,透過窗簾的紗布,還可以看到陽台上蔥鬱的盆栽。
家裏的盆栽長的如此茂盛,說明有人照顧,會是李慕白的父親李修文經常來嗎?
啪!
陳默打開房間裏的燈,地麵光亮照人,桌麵上更是一塵不染,可桌子上卻放著藥盒,那些藥擺放的並不規整,而是隨意。
陳默不由的心頭一顫,莫非李慕白從省城調回百江工作了?他下意識的抬頭看時間,晚上九點十分。
按照以往,這個時間李慕白應該快回家了。自己要不要等李慕白回家?可見到李慕白該如何麵對?把事情的一切都告訴她?
就在陳默不知如何抉擇時,臥室的門被緩緩的打開了。
開門的人正是李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