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楞娃再一次穿上軍裝。劉建功到周劍的團去當連長,楞娃留在軍部警衛營手槍連當兵。下到班裏的時候,所有的士兵都異樣的看楞娃,這小子身上沒槍,扛著一把特大號的大刀。士兵們交頭接耳的議論,他就是傳說中的大刀兵。
帶楞娃來的軍官宣布了楞娃的身份,揚名上海,讓鬼子聞風喪膽的大刀兵,楊楞娃!
手槍連的士兵歡聲雷動。
軍官滿意的笑了,跟楞娃說:“這個手槍連是我們軍座的掌上明珠部隊,一般不用,一旦用了,出則必勝,你在這裏好好幹。”接著軍官叫道:“武連長,你來安排一下!”
武連長叫武連勝,是山東鄆城人,那是齊魯大地的武術之鄉。武連長從小習武,練就一身好功夫,當兵八年來,每次上陣都是一手大刀一手手槍,槍林彈雨,不眨眉頭。武連長來到楞娃身邊,話還沒說,先去摸楞娃肩頭的大刀。楞娃不知上來哪門子倔勁,不讓武連勝摸。士兵們哈哈大笑,有的就說,連長人家怕你拿不動,再閃了你的腰!武連勝哪信這個,伸手捉住了刀杆,要硬奪。
楞娃也不示弱,擺開架勢使勁往回奪,武連勝漲的滿臉通紅,刀在楞娃的手裏紋絲不動。士兵們都停止了笑聲,屏氣凝神的看著兩個力士角力。楞娃本來一使勁就能把刀奪回來的,還能把連長拽過來。可是他忽然想了一個壞主意,他把手撒開了。武連勝萬沒想到,剛來他手底下的一個兵敢摔他。他抓著刀仰麵摔出好幾步,坐在了一個士兵的腳下。
兩個士兵一前一後朝正嘿嘿笑的楞娃撲了過來,嘴裏喊著:“你敢摔連長!”
楞娃等他們撲到近前,閃身一躲,兩個士兵迎頭相撞,接著又各自坐在地上,摔得四腳朝天。
四五個士兵衝了出來,武連勝大喝一聲:“行了,別丟人了!”
士兵們站住。武連勝自己站起來,一隻手拍著身上的土,另隻手單臂較力把楞娃的刀放到肩膀上。楞娃也不得不佩服,這個連長還真有勁。
武連勝走到楞娃跟前,說:“咋樣,我還能給你當個連長吧!你要覺得我不夠格,你來幹連長,這刀我扛著!”
楞娃伸手接刀,說:“還是我來扛刀吧!”
武連勝卻沒想把刀給他,楞娃摸著刀也不好楞奪。武連勝翻翻眼皮,說:“敢摔我,你是第一個,這樣吧,給我當警衛!”
楞娃都笑了,說:“你才是個連長,夠資格配警衛嗎!再說了,我不幹警衛,我不是個好警衛!”楞娃想到了陳團長,一陣感傷,也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武連長說:“連長怎麼了,我這個連長就是要警衛,你跟不跟我?”
楞娃直截了當的說道:“不跟你!”
武連勝皺著眉頭:“為啥?”
楞娃說:“警衛是保護長官的,而我是要殺鬼子的,長官是個累贅!”
武連勝咣當一下把刀拄在地上,大聲說道:“這個理由好,我認了,可是兄弟,咱這就是警衛部隊呀!”
楞娃最終去了一班當戰士。班長唐勇,是山西人跟他是老鄉,楞娃見了他分外的親熱,班長也一樣。楞娃剛坐下,班長就給他送來一長一短兩套家夥,長的是中正式,短的是德國造的二十響。唐勇說,這是手槍連的特點,人人都得打槍打得準,他問楞娃,槍法怎麼樣?
楞娃回答:“會開,但是打不準。”
唐勇指著一個小眼睛的士兵,找他去,他叫金雕,他槍打得好。
楞娃一看,金雕也正在看他,他憨憨的一笑。又跟班長說,我不想學打槍。
唐勇愣了:“你想咋的,繼續掄你的大刀,楊楞娃,你的大刀是很厲害,可是,現在是現代戰爭,打的是子彈炮彈還有飛機坦克,你不能不會開槍啊,作為一個士兵。你應該這樣想,我用大刀殺鬼子已經很厲害了,如果我再學會了開槍,殺鬼子不是殺的更多了!”
楞娃一愣,心想也是啊,說道:“班長,咱有沒有手榴彈,我手榴彈扔的好,也遠。”
唐勇一拍腦袋,我咋把他這一身力氣給忘了,說:“好,以後我給你五個人的手榴彈,現在,你跟金雕去學槍法!”
金雕一旁說:“班長啊,現在也沒功夫交,著急打仗呢,還是到了地方再交吧。”
唐勇說,是啊。他接著給楞娃介紹這個班的弟兄:張大奎,是機槍手,扛著一挺威風凜凜的捷克造,還有馬天祥,是副班長。楞娃問,副班長是幹啥的?馬天祥說,班長死了,我替他指揮。唐勇一笑說,對,我死了,你們都得聽他的!
楞娃把刀一舉說:“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淮河戰場,槍炮聲已經響了大半個月,日軍壘屍江邊,寸步難進。河對岸,51軍將士不懼死傷,殊死相抗,阻敵北犯,用大無畏的犧牲、英勇的戰鬥守護著國家乃至軍人的光榮。戰區司令長官數次視察淮河前線,慰勉前線諸將士。看到51軍傷亡慘重,急調張自忠59軍馳援。
楞娃再次來到戰場的時候,正趕上日軍發動一次全麵的凶狠的進攻,張軍長責令屬下各部隊迅速加入戰場。
武連勝的手槍連被派往戰鬥最激烈的地方。59軍的一個團曾被派往這裏,和51軍的一支部隊一同作戰。然而,日軍在此投入大量的兵力和進攻力量,兩支中國部隊一支是奮戰多日的疲憊之師,一支是初到的部隊,無論從協從能力還是作戰能力都不能發揮出作戰的最大的戰鬥能量。與凶猛撲來的日軍作戰半日便傷亡過半,被迫退守,河的北岸便有了日軍的一小片登陸地。張軍長聞報即令警衛營手槍連迅速增援,把登岸的鬼子要麼趕到河裏去要麼消滅在陣地上。
手槍連如風趲至戰場。原本這裏是座碼頭,碼頭後麵連著一個幾十戶人家的村子。如今,戰鬥已經把村子變成了一座廢墟,沒被炮彈炸毀的殘垣斷壁還能證明這裏曾經是一座村舍。楞娃他們趕到的時候日軍已經占領了村子,中國軍隊退守村外二線陣地,有早已挖好的戰壕和簡單的工事。占據村子的日軍並沒有停歇,整理隊伍,備足糧彈之後緊接著對退守二線的中國軍隊發起進攻。
在日軍看來,中國軍隊一旦後退就變成了驚弓之鳥,隻想著逃命的中國士兵會在後撤的路上亂作一團,把後撤變成潰逃,從上海到南京的中國軍隊就是例子。日本兵隻要在一線打垮中國軍隊就等於戰鬥已經贏了!日軍把追擊中國軍隊當成了行軍。
村子外是一片片的稻田,中國軍隊的陣地就是那片稻田裏,日本兵把進攻中國軍隊當成去稻田裏收割糧食。
指揮官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中國軍隊的陣地,然後炮兵開始射擊,半小時的炮火準備之後,步兵端起刺刀衝鋒。
戰壕已經被炮彈炸平了,但是中國士兵撲落身上的泥土,露出了頭,伸出了槍管。51軍的一個營長拍著胸口,他剛才被塞了一嘴的土。張著幹裂的滿是血口的嘴巴,扯著嘶啞的嗓子對還能聽到的士兵下命令,弟兄們,援兵馬上就到,堅持住!不能讓援軍看輕了我們!”
士兵們默默地聽著,睜大眼睛望著衝過來的鬼子,手裏從土裏摸索著能消滅敵人的任何武器。看清鬼子猙獰的麵孔了,也沒人下令,都是跟鬼子打了半個多月的老兵了,知道什麼時候開槍是最佳的時機。
一陣密集的槍聲將衝在前頭的鬼子打翻在地,鬼子迅速作出反應,散開、臥倒、機槍手就位,瘋狂的向中國軍隊的戰線掃射。看到中國軍隊被機槍壓製,日本兵再次爬起衝鋒。弟兄們將手榴彈甩了出去,營長把他步槍上的最後一發子彈瞄準了一個鬼子,開槍,鬼子仰頭栽倒。營長蹲在土坑裏,給步槍上上刺刀,然後把手槍裏壓滿子彈,一露頭,三發機槍子彈打在他鼻子尖前頭的土裏,崩了他一臉的土。營長抹了把臉上的土,心想,最後一次了。
他看了眼四周,弟兄們什麼都不用說,都很自覺的堅守各自的戰位,受傷的自要還能動的倚在泥土上給能打的士兵的槍裏填子彈,要麼就是擰手榴彈的蓋子。營長看到,每個傷兵都在身下藏了一顆已經擰掉蓋子的手榴彈。
營長仰頭看天,深情的望著東北方向的天,大喊一聲:“爹啊娘啊,你們還好吧!”
縱身跳出了戰壕,身後的士兵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怒吼,爹呀娘呀,兒子找你們來了!苞著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