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兒不在。”大姑下意識的攔在村長麵前,不讓他靠近我所在的屋子。
村長自然不信,伸手去推大姑。嬸嬸眼疾手快扶住要摔倒的大姑,罵道:“王華,你要是敢去王景房間,我跟你沒完!”
村長果真止住了腳步。
嬸嬸是村裏有名的罵家子,凡是跟她有過過節的都被她罵慘了,村長自然也畏懼她幾分。
“燕子,這種時候你少拿你嘴上那套功夫跟我強。你也來咱們村二十多年了,也不想看到咱們村出事吧?”村長有要跟她說軟話的意思,但語氣還是比較僵硬。
畢竟是村長,身份不能低。
兩人又開始吵了起來,吵到最後,我媽那間屋子傳來砰的一聲悶響。三人愣了一會,隨即趕緊往我媽房間跑,我也趕緊打開門跑到我媽房間。
“小芳你咋個了?”嬸嬸一拍大腿喊了聲。
我媽從炕上摔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吭聲。
我趕緊擠上去把我媽從地上抱起放在炕上,一手扶著她的頭,一手摸向她冰涼的手:“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村長也擠上前伸手去探我媽的鼻息:“有氣。”
我瞪了村長一眼,緊緊抓著我媽的手:“媽,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好不好?別嚇我。”
從我弟下葬到現在我媽一直這樣。也不說話,也不哭,就是瞪著眼睛望著前方。
“小芳,浩浩已經去了,但景兒還在啊,你這樣讓景兒怎麼辦?”大姑走到炕邊坐下,伸手抓住我媽的手:“小芳,你看看景兒,景兒今年都25了,該給他物色個媳婦了。”
說到這,我媽慘白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整體反應不大。
看到這村長歎了口氣,我趕緊道:“大姑,要不去縣裏叫個大夫過來吧,我怕……”
“你媽這是丟魂了,你弟走了,你媽的魂也跟著走了。”村長打斷我的話。“這幾天你們盡量在她身邊跟她多說點話,把她的魂喊回來。實在不行就去浩浩墳地去喊,不然七天後魂就回不來了。”
他說完把手伸進口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三角符:“年前廟裏求的,給小芳戴上吧。”
大姑感激的接過:“謝謝村長。”
“別謝我,咱們都一樣。”村長把視線移到我身上,“好好照顧你媽,我明天再來找你。”說完村長轉身就離開了我家。
聽到院子門被關上的聲音,大姑歎了口氣:“他嬸,你剛才實在不該那樣。村長他也是為了大家考慮,隻是……”說到最後大姑搖搖頭,似乎很無奈。
嬸嬸也沒說話,隻是走到我媽身邊:“景,你回屋去,這裏有我跟你大姑就行了。”
我有些猶豫。
“那就麻煩嬸嬸跟大姑了。”叫魂這種事嬸嬸跟大姑比較在行,我在這可能還有點礙事。
回到房間,放在床上的手機又亮起了屏,是蘇離打來的電話。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我走過去拿起手機:“喂。”
“你終於肯接電話了?你人呢?是不是回家了?”電話那邊傳來蘇離憤怒的質問。
“嗯。”
“為什麼要回去?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回去的話……”
“我弟死了,被人扒了一層皮掛在村口的樹上。”我打斷蘇離的話,冷道。
電話那頭瞬間鴉雀無聲,我以為她把電話掛斷了,正想看一眼屏幕,那頭的蘇離倒吸了口冷氣:“抱歉。”
“沒事的話我掛了。”我實在沒有心情跟她說太多。
“等等……你地址發我一下,我去找你。”
村裏要有大事發生,這種時候她來找我肯定會被牽扯進來。我雖然算不上什麼好人,但也不做這種缺德事。
下午我爸跟大伯從縣裏回來,兩人手裏都牽了隻黑狗。
黑狗是辟邪的凶犬,兩隻黑狗,那就是鎮邪的。
“景兒今天沒出來吧?”一進門,大伯就問嬸嬸。
我打開門走出去:“爸,大伯。”
“沒,今天一天都在這房裏。隻是早上村長來家裏了,說是祥永去他那告狀,說你們威脅他。”大姑替嬸嬸回答。
“這他媽的真不要臉!”大伯往地上呸了一下,“城子,看來咱們倆晚上得給他點教訓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沉沉的嗯了一聲。
我爸不是個沉默的人,但自從我弟出事後,他就變得很沉默了。現在這個家完全就是大伯、嬸嬸和大姑三個人幫我們撐著。
“你們要做啥子?”嬸嬸從我媽房間裏走出來。
“把他帶去啞巴墳前,讓他給啞巴磕頭道歉。”大伯說。
“這能行嗎?我看是他讓給啞巴陪葬都不一定有用。再說事情都過去十來年了,當年啞巴瘋得也挺怪的,好端端的咋就把家裏的雞畜都砍了呢……”
嬸嬸跟大伯又說起了當年的事情,我爸伸手搭在我肩膀把我帶到我房間。關上門,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是黑白照,裏麵的男人濃眉大眼高鼻梁。穿著中山裝,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手裏還拄著根龍頭拐杖,一看身份就不普通。
“他叫楊禹哲,前年帶著他孫子來過我們村。”我爸說。
“孫子?”照片上的他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
“這是他年輕時候的照片,還是我在你爺爺床頭底下翻到的。據說跟你爺爺有過交集,關係還不一般。”
“他怎麼了?”我問。
我爸歎了口氣,伸手摸向口袋。我知道他又想抽煙了。
“爸,少抽點煙,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我爸找煙的手一頓,抬頭看了我一會,點頭:“我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是什麼。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背景一定很大,而且很有錢。前年他來我們村子祭奠過你爺爺,但是他的孫子卻在跟你弟玩耍的時候掉進河裏淹死了。”
我腦袋一翁:“然後呢?”
“屍體打撈了三天才打撈上來,但是他孫子的整張臉都被魚給啃爛了。他帶走了他孫子的屍體,也沒找咱家事。”
我蹙眉不解,正打算說點什麼時,我爸搶在我麵前:“你弟死的那天,正好是他孫子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