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不再做徒然的努力,把蠟燭甩了甩,熄滅後就扔在桌子上:“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連蠟燭也吹不滅了。是該退休了,讓你們年輕人接班了啊。”
“您看起來挺硬朗的,我的爺爺也跟您差不多歲數,可比您的身體差多了。”我附和著,卻充滿了疑惑,他真的是因為老才吹不滅蠟燭?可是就算他身體再差,他吹一口氣,蠟燭的火苗也應該有些傾斜才對,而不會像剛才那樣一直直立著。
“我閑著也是閑著,就再跟你裏麵檢查一趟,說實話。像你這樣膽大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多了,敢跑到這種地方工作。”
“我也是生計所迫啊。”有人陪我一起檢查是我求之不得的,雖然這個老頭有點奇怪,不過壯壯膽還是可以的,順便教我點東西。
我跟隨著老頭一塊進了太平間,寒氣瞬間將我包圍,我就像進了一個滿是冰雪的地獄一般,頓時陷入無邊的寒冷與絕望。
太平間的三麵牆壁上都是一間間的凍屍櫃,用來冷凍屍體,防止屍體在炎熱的天氣裏發生腐敗,現在正處寒冬,殯儀館為了節省電費和高額的冷凍費用,就暫時把屍體放在平板床上,一具具的整齊擺放在太平間的空閑位置,看起來很是陰森恐怖。
老頭帶著我緩慢地在狹小的過道裏穿梭,照他這種速度,想要從頭到尾全都檢查一圈,少說也要半個小時,而在這種寒冷的環境下,正常人呆上個十幾分鍾就已經是極限了。像我這種體弱多病的很快就吃不消了。
“大爺,這裏這麼冷,您穿的又那麼少,咱們還是快點吧。”我在後麵催促道,不斷地往手心裏哈著氣。
“我在這裏幹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倒是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大聲喧嘩什麼。”老頭壓低聲音責備道,那聲音小的就好像生怕把周圍的屍體驚醒一樣。
“是是,您說的是。”我表麵答應著,心裏卻是極為不滿,我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學生,跑來做一個屍管員還要受人數落。
“年輕人,不要不服氣,我知道你書沒少念,但在這種地方就算你滿腹經綸也是沒用,有些規矩遵守了不會特別麻煩,不遵守就可能會付出代價,哪邊重哪邊輕你心裏也有數不是。”
“嗯,您說的這些我懂,我會加小心的。”老頭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沒說啥,隻是虛心的全然接受了。
在走到一個角落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緊靠北麵牆壁有一具蓋著鮮紅色的布的屍體。在屍體旁邊有個四四方方的小桌,上麵擺放著飯菜,想必是做供奉之用。
我心下裏琢磨,這屍體還真是與眾不同,其它屍體蓋的都是白布,唯獨他蓋的是紅布。在中國,紅色自古就象征著喜慶,難不成這人死了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既然這樣,這人必是大惡,可是大惡之人又怎會拿食物供奉?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隻見老頭走到那屍體旁邊畢恭畢敬的鞠了三個很標準的躬,表情很是肅穆。
老頭的詭異行為更是讓我徒填了一層疑惑。
“大爺,這屍體到底什麼來頭,我一看這紅布就知道他不一般啊。”
“其實沒啥,這種布啊叫做渡劫綾,是專門從廟裏求來的,覆蓋在死去的孕婦身上可以超度肚子裏的嬰靈。望他早日投胎做人,托生個好人家。”
“孕婦?”這時我才注意到屍體的腹部有著高高的凸起:“就算是孕婦也沒有必要又拿食物供奉,又鞠躬的的吧,死了就是死了,怎麼還把她當做觀音菩薩供著?”
“你有所不知,這屍體很邪的,我記得剛把她運來的時候就有人告訴我她是個孕婦,但那時她的肚子平平的,也沒有這麼大啊,這一轉眼啊,五個月過去了,這五個月裏我是一天天看著他的肚子變大,你說這人都死了肚子裏的孩子也就跟著死了,可是你看看這,這肚子大的,唉,你說,她是不是到月數了該生了啊?”老頭說著臉上掠過一絲驚恐。
“別開玩笑了,死人怎麼可能生孩子呢。”我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往屍體那裏瞄了一眼,隻一眼就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唉,但願不會那麼邪門吧,對了,以後上食堂打飯的時候給她也帶一份,就放在那方桌上,你對他好點,他也不能害你。”
“恩恩。我會的,會的,這個您放心。”
老頭不再說什麼,繼續帶著我檢查,當我路過那屍體的時候,我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突然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卻又如此深刻。
我猛地有種想要扯下紅布看一眼屍體的衝動,這股衝動莫名而強烈,以至於我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就在我這短暫的胡思亂想之際,走在前麵的老頭手裏的蠟燭突然熄滅了,失去了這唯一的光源,周圍立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恐懼感深深地植入了我的骨髓,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我的身體開始顫抖。
“不好,快走。”老頭似乎很急迫,聲音裏盡是驚恐。
我剛想跟老頭離開,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我就像被一雙雙冰冷的手按在原地無法移動。我想大聲呼喊,隻能張嘴卻出不了聲。
恐懼像是巨浪一般一波波向我襲來,直至將我淹沒,窒息。
背後一陣冷風吹過,緊接著肩膀一沉,就好像有一雙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不沉卻又重似千斤,正在一步步的把我推向崩潰的邊緣。
此時的我身體雖然不能動,但意識還是清醒的,我往旁邊放著紅布屍體的床鋪瞥了一眼,卻發現床上早已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塊鮮紅的布,仿似要滴出血來。
我一驚,屍體哪去了?難道她現在正在我的背後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想到這,我驚恐的幾近暈死過去,隻有寄希望於那老頭了。
老頭似乎發現了這邊的異樣,回過身,卻被我身後的事物所吸引,隻見老頭死死盯著我的身後,眼神裏盡是驚懼。
“不要回頭,老老實實的帶著原地,告訴我你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說出來就沒事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艱難的搖著頭,意思是我什麼也沒做,事實上,自打進到這太平間到現在,我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究竟是什麼糾纏於我,又是為了什麼?
老頭對現在的狀況也沒有辦法,隻能任由事態的發展,就這樣僵持了很久,我突然感覺肩膀那種沉重感漸漸消失了,身體也可以自由移動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屍體還老老實實呆在床上,難道剛才都是我因為過於緊張才產生的錯覺?
顧不上許多,我剛要邁步離開,隻感覺天旋地轉,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是第二天的五點鍾。我正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手裏還拿著那本沒有看完的笑話書。我理了理思緒,難道昨晚所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個夢?可是夢怎麼可能會那麼真實?
我注意到,桌角上有根半截的蠟燭,我清楚地記得那原來是一整根的,明顯是昨晚我和老頭檢查是用過半根剩下的。
還有就是肩膀上的劇痛,我脫下上身的衣服,兩個肩膀上赫然有兩個紫青色的淤青手印,這種手印我小時候聽上了年紀的人說過。這是由於鬼搭肩造成的。
人有三把火,頭頂一把,兩個肩膀處各一把,鬼搭肩時,厲鬼會將雙手搭在人的肩膀上,會直接將人的兩把火熄滅,這時候人的陽氣就已經很弱了,也十分危險。
正常人會因為肩膀上的疼痛感而本能的回頭,這一回頭人的第三把頭頂的火也就熄滅了,這時候的人基本上就屬於行屍走肉了,可以任由操控甚至使鬼附身。而被鬼直接接觸過的皮膚表層就會留下淤青一樣的印記,一般很難清除。
毫無疑問,昨晚的經曆都是真實的,隻是現在不知道我暈過去之後都發生了什麼,還有那個老頭去了哪裏。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覺得,我昨晚遇鬼的事和那具蓋著紅布的屍體關係很大。
為什麼我在經過那屍體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到底源於何處?一切,我不得而知。
困倦難耐的我,直接在值班室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肚子餓的咕咕直叫,我就帶好了錢直奔食堂去了。
食堂沒幾個人,估計是過了吃飯的時間,由於我是新麵孔還很年輕在這裏像我這麼年輕的人很少,所以很多人都主動跟我問候。
在打飯的時候我主動的跟食堂打飯的大媽聊了起來,那大媽一看就是很八卦的樣子,抓著我問個沒完。
“昨晚的檢查還順利吧?”“哦,還可以,有那老頭帶著一起,感覺輕鬆多了。”我喝了一口粥,對昨晚的詭異遭遇隻字不提。
“逗了,太平間管事的可就你一個人,屁大點地方還雇兩個人,嫌工資沒地方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