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他。”祖奶奶喃喃自語,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跟著一眼犀利的瞪向我,將我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打量了一番,最後猛搖頭,“這不可能啊!”
“喂,老太太,”我急得跺腳,我現在隻想救柳兒,但祖奶奶顯然不在狀態,隻是跟我顧左右而言他,“能不能別打啞謎?能不能先告訴我該怎麼才能把柳兒救出來?”
“這個柳兒,是怎麼回事?”謝天謝地,祖奶奶的思維頻率終於和我同了步,我便簡單扼要的將陷入老宅偶遇柳兒後來得鬼差大人之助才從困陰局中脫了身的經過 解釋了一遍,期間不忘將青衣女鬼情狀向祖奶奶描述。
聽完後,祖奶奶抬頭看天,狀若癡呆,口中細聲嘀咕,翻來覆去一句話,我支起耳朵仔細聽,她說的是,“難 道TA也出來了麼?”
這個第三人稱代詞我不確切是男他還是女她。反複說了好幾遍後,祖奶奶突然回神看著我,“我得再去確定一下。”
說完不待我提出異議,麻 利的從搖搖椅中站起來,撲通一下跳進水裏,由於身軀肥大,濺起好大一朵水花。
我愣了,待水麵平靜後才跳起腳來,這老太太就這麼走了?
鬼差是誰,青衣女鬼是誰,困陰局的來曆還有怎麼才能相助柳兒等等等,這一係列的謎團她一個沒給我解釋不說,還留下更大的一個,她要去確定什麼?
我 從夢中急醒過來,睜眼,天已經大亮。望著裝飾豪華的天花我呆了許久,脫不了肉身請不來朱婆,現在連祖奶奶也狀若瘋魔完全無法溝通,我能打探消息的路全被堵 死,立時心中隻覺茫然,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忽然靠窗小幾上傳來異響,循聲看去,是那五鬼符鴨,大概正在掙紮,撞上了押著符的扣碗。將我從呆愣中驚醒。
我隨即有了計較,這鴨子留著是個麻煩,一不小心會成害,還是先把他們處理掉吧。至於柳兒該怎麼救,或許晚上等祖奶奶氣消了後,能給我拿個主意。
昨晚的濕衣服已經幹了,我重新把它們套在身上,接著摸進衛生間刷牙洗臉收拾整理一番。本想隨身帶著碗,捧在手中又覺得麻煩,遂把鴨子取出,塞進朱婆留下 的一隻空酒瓶中。
旋上瓶蓋後搖了一搖,黑氣從符鴨身上散出,漸漸充斥於整個瓶內,於是我寫了一道符,鎮在瓶身上,將黑氣壓了下去。
收撿好該帶的東西,一並放入包中,出門來坐電梯下樓,來到大堂,本想直接出門,忽聞食物芬芳,煎雞蛋、熏肉、各樣蔬果等等,這才想起現在是早上,肚皮還應景的嘰咕叫了幾聲。
我幾時這樣敬業,連一日三餐都會忘記?
順腳拐到餐廳,門口亭亭玉立著一個穿著旗袍的姑娘,見到我露出美麗得體微笑。我送上門卡,她低頭一看,十分客氣道,“小姐,其實您可以去行政酒廊用餐,那裏環境比這裏更好,或者直接呼喚客房服務。”
“那,我不能在這吃?”我懵懂了,吃個早飯還有講究?
但她立刻道,“當然可以,請隨我來。”說著轉身離了她站著的小桌子,帶著我來到餐廳裏頭一處雅座,跟著替我布上餐巾等物,喚來穿著燕尾小禮服的服務生,最後道了句,“祝您用餐愉快。”這才離開。
填飽美食,我大歎生活如此美妙,踱著步子離開餐廳。途經前台不忘報上房號,詢問是否有給我的信件或物品。我記得‘大奔’走時說過的。
查驗過房卡後,前台小姐彎腰從保險櫃中拿出兩個信封,雙手遞給我,我也使雙手接過。人敬我一分我敬人十毫,江湖規矩,公平買賣。信封一厚一薄疊在一起,入手頗沉。
等了一下,見前台沒有後續動作,我便直言,“請問,可以把房卡還給我麼?我出去轉轉,很快就要回來。”
前台小姐一愣,有些為難模樣,“這個,任先生沒有交代。”
‘大奔’姓任?不會叫任我行吧?我笑了笑,道,“沒關係,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要求的。”
“那,請問小姐是否介意我打個電話給任先生確認一下?”
“當然不,請便。”我大度而回。
前台拿起電話,按下幾個號碼,很快通了,也不避我,與對方交談幾句後,前台放下電話,雙手再度奉上門卡,微笑道,“對不起小姐,勞您久等了。”
我接過門卡來,道了句謝謝,轉而再問,“請教一下,任先生從什麼時候開始包下你們的總統套房的?”
本以為前台小姐會再度扭捏,但屬我多慮,她很快便回道,“六年前。”
六年前,依柳兒所言,也正是在六年前,老宅中出現了那座神奇可自動躲避活人陽氣的花園,若是我沒猜錯,那便是困陰局啟動的象征。
難道困陰局剛啟動時‘大奔’的主人便知曉,所以開始招納修道人前來除陰去魔?可是,身為李家後人的我,尚且是在被陣法困住以後才後知後覺,他,一個外人,且還是個普通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此人甚有玄妙,或許並不普通,我真想盡快與他一會。
酒店外頭候著出租車,我上了一輛,告訴司機,去湖邊,說完追了句,“就那個湖,你應該知道吧,你們H市最有名那。”
“一喲,小姐,你是來旅遊的麼?”司機嘿嘿笑起來,“湖很大的,你到底要去哪邊?”
“是啊,頭回來。我想去有廟的那一邊。”我回,不放心的追問,“廟,總歸隻有一個吧?”
司機發動了車輛,打著方向盤,繼續與我閑聊,“去上香拜佛啊?還是求簽?一喲~小姐我跟你說,那裏姻緣簽最靈了。”
“真的麼?那我要去求一支。”我是真心向往,不知啥時就能撂挑子走人,擺脫這些麻煩事,我得為將來早做打算。姻緣天注定,我要認準方位,種好梧桐樹,隻等鳳凰來,唔,最好多來幾隻,良中取優嘛。
想到種梧桐樹,我立時想到‘大奔’留給我的兩個信封,取出來,先打開厚的那個,裏頭一疊紅色毛爺爺,比昨天他給我的厚了一倍,目測是一萬塊。
我有些心疼 的想,要是昨天沒讓老顧敲詐的話,我現在就有一萬五了,思及老顧,突然想起我好想又欠他錢了,不知道我脫肉身多長時間,應該不到一炷香時間,但是老顧這 個人我是相當了解的,不到一炷香,他也能四舍五入到一炷香。
唉,討債鬼。放下手中信封,順手拿起另一個,打開來一看,一喲,一張銀行卡。
好想讓司機找個銀行先停一下。
嘖,好像太猴急了點。
道路還算暢通,大概二十分鍾後,司機將車停下,轉頭道,“出租車隻能到這啦小姐,往上就是景區,有指路牌的,你順著路再走個十分鍾就到啦。”
我朝車窗外頭看看,奇怪,“沒見湖啊?湖呢?”
“呶,那呢?”司機朝我們右側的一片林子一指,“林子那頭就是湖,沿湖有很多茶樓呢,現在喝雨後茶,時機嘛,不算正好,但也不差啦。”我深深覺得H市政府應該給這些出租車司機們頒發‘熱愛城市好市民獎’。
付了車資,下車,先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周,立時便認出這裏我曾來過。前天——好吧,從日期上來說,應該是昨天——剛到H市搭乘的那輛出租車曾帶我經過這個地方,後來便轉到一條狹窄的街道,看見撞了車的‘大奔’,我還記得那個司機曾說這裏有個‘老廟’。
朝林子的方向走了幾步,繞過一叢遮住了視線的密林,果然便看見了那堵黃牆。密林下一條羊腸小道,看似應是通向黃牆裏頭。曲折青石路,生滿了青苔,看來荒廢了,甚少人走動。
我轉身走向大路,新廟在上頭,先去求支簽,順便看看怎樣才能巧妙的讓寺裏的僧人接納我的符鴨,它需要放在佛座下,借佛光來化解戾氣,估計得派不少香火錢出去,唉,銀子總是在我兜裏捂不熱。
呃,這兩件事的輕重順序好像反了。
走到半山腰,站定,回身觀察山勢——無他,職業習慣而已——卻見山腳出現一個女子,穿一件白色連體衫褲,褲腳闊大,行走飄然若仙,我尚未看清,她便閃進適才所見青石小道,沒入林中不見。
我轉身繼續爬山,邊想,司機大叔不是說老廟裏隻有兩個和尚,不對外接客了麼?阿米豆腐,接客是接待香客的意思。走了兩步,旋即停下。
不對呀,剛才雖然淺瞄一眼,但見小道青石麵上青苔長得鮮活,毫無踩踏跡象,可那白衣女子入林動作相當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來。
我好奇心立時大起。
“勞駕。”我衝著櫃台裏麵喊了一聲,然後所:“開間房。”正是旁晚時分。
這家沿街的小旅店門麵很簡潔,衝門架了張齊胸高木接待桌,桌麵上收拾得清爽齊整,靠角一盆怒放鮮花,花紅葉綠的。湊近了一瞧,原來是塑料製品。牆麵相對各掛了幅畫,一側是一幅招財進寶圖,另一側圖幅較小,卻是一張工筆仕女簪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