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敲門,很有節奏,敲幾下,停一會兒,再敲幾下。
蘇曉曉從來沒有想到敲門聲會如此可怕,一聲聲,仿佛敲在她的心坎上,如催命的鍾聲般。
敲了許久,那人見沒人回應,竟然沒有破門而入,而是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蘇曉曉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鬆了口氣,緊懸著的心微微放鬆下,然後躲在角落裏低聲啜泣起來。
大約十分鍾後,蘇曉曉停止了啜泣,抹掉眼淚,站了起來。
她本來就是一個堅強的女人。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她不想逃避,選擇了麵對,麵對已經發生的一切。
每個房間都有電話分機的,她找到秦怡兒房間的電話分機,提起來撥了個電話號碼,電話裏隻有盲音。
電話打不通,肯定是哪裏的電話線被人割斷了。
秦怡兒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程軍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她要去找程軍!她不能失去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脫掉鞋子,這樣,她走路就沒有聲音。割下床單,罩在藏刀上,掩飾住藏刀的鋒芒。
然後,她握緊了手上的藏刀,大口大口地呼吸後,緩緩地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慢,摸著牆壁,摸著樓梯的扶手,一點一點地前移。
她終於移到了程軍的房間。
這次,她沒有敲門,而是直接用手推門。
果然,門也是虛掩的。
她站在外麵,遲疑了一會兒,自己,就這樣進去?如果程軍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會怎麼想?
不管了,以後再向他解釋。到了這個地步,還顧什麼形象。再說,她不能放棄手中的藏刀,她需要它來壯膽。
她慢慢地來到程軍的床前。
程軍的身子也是側睡著,背對著她。
她想起了秦怡兒死時的情景,和程軍此時一模一樣。
程軍,他也死了?
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一把掀翻程軍的身體,他的眼神果然與秦怡兒一樣,空洞虛無,所不同的是,他沒笑,而是在哭,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程軍,真的死了。
蘇曉曉癱倒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是這麼孤獨、無奈。
外麵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是誰,是誰殺了秦怡兒與程軍?
如果沒有外人闖入的話,凶手隻有一個,何強。
蘇曉曉咬牙切齒,膽氣也壯了許多。她要為程軍與秦怡兒報仇。
強烈的直覺再次襲擊了她。
她騰地站起來,猛然轉過身子,然後,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何強的臉。
何強早就撕下那副文質彬彬的斯文樣子,惡狠狠地瞪著她,兩眼腥紅,手上提著根鐵棍。
她相信,如果自己不是突然轉過身來麵對著他,他會毫不猶豫地把鐵棍砸向自己。
兩個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猶如兩隻決鬥的困獸。
先下手為強,蘇曉曉把手機扔向何強,趁他躲閃的時候衝了過去,手上的藏刀直往他身上捅。
她捅到了何強。
可惜,她是女性,力氣還不夠大。負痛的何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扭,把她的關節扭傷了。
短刀“鐺”的一聲掉在地上。
蘇曉曉挨了何強重重的一腳,被踢翻在地上。
“為什麼?”何強捂住流血的傷口,嘶啞的嗓子問她,“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你說什麼?”蘇曉曉被踢得眼冒金星,一時之間竟然站不起來:“他們不是你殺的?”
“我?”何強似乎聽到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話般:“我怎麼可能殺死他們,一個是我的好友,一個是我的女朋友。”
蘇曉曉冷笑:“他們,一個是我的好友,一個是我的男朋友。”
兩人都怔住了。
的確,兩人都沒有殺人動機。
“我醒來後發現停電了,一個人睡在房間裏害怕,就跑到秦怡兒房間去,本想叫醒她,結果發現她已經被人謀害了。然後,我聽到有人從樓下走上來,走進我的房間,我害怕,躲在秦怡兒的房間裏不敢出來。等那個人走後,我來找程軍,結果發現他也死了。”蘇曉曉解釋。
“是我進了你的房間。”何強歪著頭想了會兒,仿佛在考慮措辭:“我在睡夢中好像聽到了何軍的慘叫,醒來後發現他真的被人謀殺了。
我上樓,看到你的房間是開著的,人卻不在。在你的房間裏沒找到你,於是去敲秦怡兒的房門,沒有人開門。我想如果她睡著了,沒有必要打擾她。
如果凶手躲在裏麵,我沒有武器怕對付不了,於是先回到客廳裏想先打電話報警,結果發現電話打不通。
沒辦法,隻好自己尋找武器,找了半天才找到根鐵棍,再去秦怡兒房間後,發現她也被人謀害了。”
“會不會,別墅裏有其他什麼人闖進來?”
何強搖了搖頭:“不會,這所別墅有自動監控係統,如果有外人進來會響警報的。”
“但是,現在這裏停電了啊,自動監控係統會不會沒電而沒有運轉?”
“不會的,自動監控係統有自己的特定電源。”何強還是認死理。
他沒弄明白蘇曉曉的意思。既然沒有外人闖入,那凶手就隻能是他們兩個人其中一個了。
蘇曉曉清楚自己沒有殺人,這樣一來,殺人的嫌疑隻能是何強。但何強看上去又不像在說謊,他竟然沒有順著她的口風把嫌疑轉向外人,而是死心眼地告訴她這晚別墅沒有外人闖入。
他是問心無愧,還是另有企圖?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各自想著心事。房間裏靜下來了,靜得可怕,靜得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狂風從樹林中呼嘯而來,嗚嗚叫著不斷撞擊這座山中別墅。
良久,蘇曉曉幽幽地道:“沒有外人闖入,不是你,又不是我,難道是幽靈?”
“幽靈,幽靈,幽靈。”何強全身震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我是看到了一個幽靈。”
蘇曉曉沒想到何強的反應會這麼大:“什麼幽靈?”
“是的,是幽靈!”何強停了一下,似乎在回想,“我剛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飄動,影子上有兩點奇異的粉紅,如飄飛的鬼火般。”
這時,炸雷響了起來,綿綿不絕,別墅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似乎搖搖欲墜。耀眼的閃電接踵而至,在雲中穿來穿去。
在閃電的光亮中,何強總算看清眼前的蘇曉曉。他怔了一下,後退了一步,失聲叫道:“是你,幽靈就是你。”
“我是幽靈?”蘇曉曉感到好笑,“何強,你沒瘋吧。”
“就是你,我知道了,那兩點粉紅的鬼火就是你的水晶耳墜發出來的。”何強的臉在閃電中顯得十分猙獰,手心握緊了鐵棍。
“你瘋了,怎麼可能是我?我怎麼可能會殺他們?”蘇曉曉狂叫。
何強反而冷靜下來,冷冷地說:“你看看自己的衣服。”
蘇曉曉低頭一看,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她的衣服上到處是暗黑的血漬,觸目驚心。
“是我剛才翻動她們屍體時不小心沾上的。”蘇曉曉辯解。
“是嗎,你再仔細看看,沾到的血跡與殺人時被噴射來的血跡是不一樣的。”
蘇曉曉的衣服上的血跡盡是一條條的線狀血跡,可以明顯地看出是被濺到的。
程軍和秦怡兒,真是自己殺的?
蘇曉曉突然想到了那個噩夢,在夢中,自己瘋狂地劈砍身邊的人,難道,那不是做夢,而是現實中發生的事實?
自己,又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不是的,不是我。”蘇曉曉喃喃自語,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是殺人凶手。
何強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把門鎖上,用鐵棍拴住,守在門口,靜靜地等待黎明。
黎明後,警察來了。
由於何強的證詞,還有蘇曉曉身上的血衣,以及作為凶器的藏刀上隻有蘇曉曉的指紋,警察很快就得出結論,凶手就是蘇曉曉。令人費解的是,她根本就沒有殺人動機。
警方後來對她那對水晶耳墜進行檢驗,發現水晶裏含有放射性的元素,雖然輻射量比較微小,對人體的損害不會太大,但對人的上腦皮層卻頗有影響。這就和酒一樣,同樣一個人,喝醉酒後,邏輯思維能力與喝醉酒前判若兩人,對同一件事的處理方式有天壤之別。
警方的推測是那對美麗的水晶耳墜影響了蘇曉曉的神經係統,令她精神恍惚,分裂出另一重殘暴的性格,殘忍地殺害了醉酒的程軍和沒有防備的秦怡兒。
在警方的拘留室裏,蘇曉曉徹徹底底地瘋了,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療。
三個月後,何強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整理舊物時在他與秦怡兒的相冊後麵發現了一封信。
信是這樣寫的:
何強: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醫生說,我得了腦癌,晚期。上天對我真不公平,我還沒來得及享受這個世界的幸福快樂就要匆匆離去。
在我離去前,我要做一件事——報複蘇曉曉。
是的,我和她是好姐妹,凡是她想要的,我都讓她,但是,她不應該搶走程軍。
對不起,何強,我不得不告訴你,我愛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