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幻影冷森森的威脅著我,冰涼的溫度讓我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但是我硬是沒有叫出聲來,男子漢大丈夫,談判剛開始就被嚇倒,還談什麼?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信不信我一揮手,就能讓你身首異處?”玄女威脅道。
我冷笑了一聲:“我既然敢隻身進來,那就已經做好了出不去的準備,我帶著誠意而來,奈何玄女不領情,那麼,悉聽尊便。”
我說的很艱難,脖子上麵的利爪一直鉗製著我,玄女就那麼一直盯著我,似乎要用眼神將我看出一個洞來似的。
好一會兒,她忽然鬆開了手,將我甩到了一邊,我的身體碰到牆壁,發出轟咚一聲,腰都快被砸斷了。
我立刻掙紮著爬起來,摸了一把脖子,還好沒破皮。
“世人都想進玄女墓,為的,是一樣寶貝,這寶貝,來自於我的時代,背負了重大的民族意義,但是天下變了,我也累了。”玄女伸手去摸屍體的頭顱,那頭顱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的那一顆,我不知道在哪。
我沒有出聲,因為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好,隻能站在一邊,等著玄女自己想清楚。
好一會兒,玄女忽然轉身看向我:“九龍壓頂,折磨了我幾千年,他們死了,魂魄被壓製在我的背上,他們不安的靈魂想要跑出去戰鬥,我快壓製不住了。”
“戰國時代早已經過去,玄女墓經曆了千年變遷,不可能永遠不麵世,就算是人類沒有能力完全突進去,自然的地殼運動也總有一天讓它暴露在人們的視線中。”泱泱中華大地,沒有什麼是永遠一成不變的。
玄女的眼神悲戚起來:“人,真的不能太鋒芒畢露,當年的我,就是太出挑了,所以才會招來禍端。”
我沒想到玄女會這麼突然的就解開心理防線,跟我說起了她的故事。
玄女說,她生來便有記憶,對於玄學有獨特的認識,還不會說話,便會預知吉凶,見到黴運當頭的人哭,見到紅星高照的人笑,她本就生於帝王之家,這種預知能力,被奉若神明。
後來,戰亂來襲,她的占卜術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族人,她父親的疆土也擴張的越來越大。
玄女父親的手裏麵,有九員大將,人稱戰國九雄,這九雄都曾立下過汗馬功勞,戰功赫赫。
疆土開拓越來越大,人心也開始膨脹起來,這九雄的異心乍現。
玄女一早便看破天機,跟她父親說,要削權,要避其鋒芒,可是她父親義氣為重,拒不聽勸。
後來,九雄叛亂,哀鴻遍野,玄女的父親內憂外患,最終不得已,跪倒在玄女的麵前,求玄女救救他。
玄女說到這裏,痛不欲生:“我答應了,用自己的婚姻,騙九雄上門,施計陷害,一夜之間,九雄殞命。”
我聽到這裏,也是駭然,沒想到,堂堂戰國九雄,竟然是玄女一手殺死的,悲哉。
“九雄死後,怨氣不散,我父親為他們修建九龍墓,希望安撫他們的在天之靈,並且對他們的戰功重賞,可是一切於事無補,九雄的惡魂,化作九條怨龍,日夜肆虐,生靈塗炭,這孽,是我做出來的,我有這個責任將這一切壓製下去,所以,我給自己建了一座墓,就在九龍墓的下麵,這個墓,叫做自葬墓,這種墓,隻要不是墓主人自己願意,外人是怎麼也無法從外麵打開的,我施法,將九龍的冤魂,壓製在我的身上,封印起來,進了自葬墓,等待死亡的來臨。”
玄女,竟然是自己把自己葬了!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忍受了多少折磨!
作為一個女人,她身上背負的東西真的是太多了。
“陳旭,幫幫我吧,事成之後,我願意將我的寶貝拱手相讓,我能看得出,你是陰司繼承人,隻有你,配得上我的寶貝。”
玄女說完,也沒等待我出口,那白色的幽靈便消失不見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靜靜的躺著的玄女屍體,忽然自己翻了個身,趴在了床上。
我心裏麵咯噔一聲,猶豫著走上前,雙手合十禱告,無意冒犯,然後伸手將玄女的上衣往上掀去。
果然,一切正如二叔所料,玄女的背後,有著一副同樣的九龍壓頂圖案,但是這圖案,卻是用特殊的手法封印進玄女的身體裏麵的,那九條龍,形態各異,他們盤踞在玄女的背上,仿佛壓著玄女的靈魂。
正在我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的時候,墓室裏麵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一個人滾了進來,我凝神一看,竟然是陸師傅。
陸師傅從地上爬起來,一眼看到玄女的屍體,立刻上前,跪倒在地,懺悔。
“陸師傅,你怎麼也進來了?”我不解的問道,這是玄女的意思嗎?
陸師傅站起來,朝我點點頭,說道:“陳旭,玄女的頭顱該歸位了。”
我大吃一驚:“歸位?她自己的頭顱在哪?”
陸師傅沒說話,我隻聽到墓室裏麵忽然發出哢噠一聲,緊接著,正麵牆壁上,忽然就開了一道口子,在那口子裏麵,端端正正的放著一顆戴著黑色麵紗的女人頭顱。
玄女的頭顱竟然就在墓室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玄女的頭顱,是她自己砍下來的。”陸師傅忽然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卻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觀。
“你們不是不知道這些嗎?”我質問陸師傅。
陸師傅苦笑一聲:“剛知道。”
陸師傅說,當年那夥人闖進了玄女墓,想要玄女的寶貝,甚至將水晶棺連帶著玄女的屍體一起抬出了玄女墓,玄女自斷頭顱,將寶貝封存起來,這才避免了一場大浩劫,之後,玄女為了逼迫陸家保護玄女墓,便施法誘騙陸七七給自己縫錯了頭顱,斷了所有想奪寶貝的人的念頭。
“天哪,這玄女的心性真夠強韌的。”我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陸師傅長歎一聲:“十六年啊,壓在我們心上的結解了,可是,我們即將迎來的,很可能是一場毀滅。”
“為什麼?”我驚訝道。
“九龍再現,必將是一場屠戮,除非是將這九龍的魂魄壓製住,否則,最先死的,就是我們。”陸師傅看著玄女的後背說道。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玄女用自己的法力,將九龍的魂魄封印,但是封印也不是永久的,九龍要突破封印出來,本來怨念深重,這幾千年的壓抑,更會激發出他們殘忍的本性。
我現在完全明白了,玄女說過,她的墓是自葬墓,隻要她不願意,沒人從外麵能打得開。
可是,當年那一夥人是怎麼打開的?這就說明,至少,那夥人裏麵,有道行特別高的人,甚至不把玄女的法力放在眼裏麵。
之前狗子跟我說的話,也說明了一點,那就是,打開玄女墓的,是我們陰陽行當裏麵的人,現在前後聯係起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這些前輩,他們知道玄女墓裏麵藏著的,最寶貴的,其實便是這九龍的魂魄。
如果能夠壓製住九龍魂魄,被某一人或者某個組織操控,這就相當於多了一支強大的陰兵隊伍,有了這個隊伍,別說是在陰陽行當,我估摸著地府也可以去闖一闖吧?
所以,玄女怕,怕的便是這個。
“那麼,陸師傅,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現在我隻能跟陸師傅商量了。
卻沒想到,陸師傅搖了頭:“玄女讓我進來,是讓我幫她將頭顱重新卸下來歸位的,至於怎樣化解九龍的怨氣,還需要陳師傅自己想辦法。”
他之前都是叫我陳旭的,如今叫我陳師傅,態度已經表明了。
陸師傅說完,從身上卸下一塊獸皮似的背囊,在床邊沿一字排開,這便是他縫屍的工具了。
我實在是驚訝,裏麵的東西琳琅滿目,各種規格的針、刀、鏟,各種獸皮、魚筋線等等。
然後,我親眼看著他用一把小巧的刀子和小鏟子,開始拆玄女的頭顱。
陸師傅的手藝,精湛程度我是見識過的,火葬場泡在福爾馬林裏麵的那具女屍,可比這縫起來的頭顱難得多了。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將那假頭顱卸下來,包在一方紅布裏麵,然後將玄女的真頭顱請下來,卻沒敢掀起那麵紗看一看,緊接著,開始用心的縫真的頭顱。
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坐在一邊,腦子裏麵千轉百回,想了很多事情。
玄女說了,是她用自己的法力,將九龍的怨魂封印在了身上,那麼,玄女,是通過什麼方法,施展法力的?
這個很重要,因為那東西,肯定是能壓製得住九龍的怨魂的。
當我的視線再次落在玄女的麵紗上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被十幾隻貓爪子在不停的撓一般,我想掀開麵紗看一看。
陸師傅大概縫了有兩個多小時,功成圓滿之後,他收起工具,帶上那包著假頭顱的紅布包,被送了出去。
臨走前,還跟我說,陳師傅,一切都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