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慧師太不敢碰韓品友,因為當時韓品友的狀態近乎癲狂,過去,不是被傷著,就是傷了他。
我也不敢靠近,隻能默默的觀察著,韓品友的脖子上已經被抓出了一道道血紅的指甲印,看起來很猙獰。
我沒辦法,雖然這個時候二叔受了傷在醫院,但是我還是得打擾他,我拿出手機,撥了二叔的號碼,過了有一分多鍾才被接起:“怎麼了?我在縫針呢。”
“二叔,韓品友在抓自己的皮膚,下手特別狠,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言簡意賅的說道,情況緊急,連關心一句的話都沒想起來說。
二叔沉默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像是要脫了自己的皮一樣?”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二叔還真是厲害,一猜便猜到了。
二叔鬆了一口氣:“沒關係的,這是那邊在使壞,你去尼姑庵的後院,去祈福塔裏麵弄一些香灰來,塗抹在他的身上,應該能扛得住,對方出手,最起碼說明,你的花形是起作用了,韓品恭要走,他們要留,這是在鬥爭呢。”
我連忙答應了,二叔說看情況,不對勁的時候再打電話,我讓他好好配合治療,這邊完了我立刻去醫院照顧他。
掛了電話,我馬上去後院的祈福塔,這座塔,有十二層,每一層都有小口,我小心的從裏麵掏出了不少香灰,就用自己的衣服兜著,回去之後,靜慧師太按著韓品友,我便將這些香灰往他的身上按。
韓品友鬼哭狼嚎的,引來不少小尼姑過來看,正好也能幫著我們按著韓品友。
隨著香灰越來越多,韓品友的反抗也越來越激烈,我看著他身上不斷的往外冒著黑煙,很嗆人,有一股腥臭味。
靜慧師太一個勁的‘阿彌陀佛’念著,很緊張,我不知道那黑煙代表什麼,到底是陰煞之氣,還是韓品恭的魂魄?
等到黑煙散盡,已經六七分鍾過去了,韓品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那些小尼姑們手上全是黑灰,臉上也被黑氣熏得灰頭土臉的,跑出去清洗去了。
她們剛走一會兒,耳室的門忽然自動關上了,我隻感覺耳室裏麵的溫度似乎瞬間降低了好幾度。
緊接著,韓品友的身體猛烈的彈跳了兩三下,一道白影從韓品友的身體裏麵慢慢的飄了出來。
那模樣,跟韓品友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他隻有上身,下半截是空的!
我能在特定的情況下看到鬼魂,這個不奇怪,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但是我不確定靜慧師太能不能看到。
“噓,陳旭,別說話,別驚到她,我要走了,感謝你們超度我,以前是我太執拗,覺得所有人都不愛我,是我哥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愛,但是最近幾天,我看著這一切,終於明白了,想要利用我的,隻有那一個人,跟我的哥哥,我的母親無關,我在這具身體裏麵壓抑了將近三十年,如今,終見光明,謝謝你們,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尋夢那姑娘,都說雙胞胎有心靈感應,我喜歡的,我哥哥可能也喜歡,還希望你們幫忙牽牽紅線,再次感謝。”
韓品恭朝著我鞠了一躬,緊接著,陰風刮過,耳室的門隨即開啟,風走魂散,韓品恭離開了。
我心裏麵感慨萬分,韓品恭走的這麼決絕,沒有跟靜慧師太說一句話,可能是因為心裏愧疚,也可能是怕靜慧師太看見他後會不舍,所以索性就裝作沒來過吧!
隨著韓品恭的離去,韓品友慢慢蘇醒過來,茫然的看著靜慧師太,靜慧師太隻知道一個勁的淌眼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韓品友,這是你母親。”我收回了思緒,介紹道。
靜慧師太聽我這麼一說,瞬間失聲痛哭:“小友啊,我的小友,沒想到你還活著,是媽媽對不起你啊!”
韓品友這會子才明白了過來,顫抖著聲音說道:“你真的是我母親?”
“傻孩子,我真的是你母親啊,當年他們騙我說你生下來就斷氣了,我信以為真,生無可戀,才進了這尼姑庵,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能看著你好端端的出現在我麵前,是上天保佑,佛祖垂簾啊!”
靜慧師太雙手合十禱告,韓品友轉眼看著我,我點點頭,他表情複雜的看著靜慧師太,一時間愣在床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韓品友恨嗎?當然恨!恨他的父母無情的遺棄了他,但是聽到他母親如此訴說,即使再恨,也釋然了。
他隻是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做出如何的回應罷了。
“好了,韓品友,你身體還沒複原,就暫時留在尼姑庵吧,靜慧師太可以好好照顧你,我二叔受傷了,我得去醫院照顧他,以後再聯絡。”
這個時候,我需要給他們母子單獨相處的時間,培養感情。
靜慧師太說她一定會好好照顧韓品友的,韓品友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我便放心的離開了。
徐哥給我留下了四五個保鏢,這會子我也真沒力氣開車,坐在麵包車後麵,讓他們直接去醫院。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二叔已經躺在病床了,膀子上被縫了十幾針,裹著紗布,臉上也有青紫,這次他真的是受了大罪了。
我進去的時候,韓品源和他母親也在,床頭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禮品,他們一看到我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韓品源直接給了我一個擁抱:“兄弟,謝謝你,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別這麼說,出謀劃策的是我二叔,掛彩的也是他,我隻是個跑腿的,沒做多大貢獻。”
韓品源突如其來的親密讓我很不適應,他母親也走上前來,將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我:“你們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這是我允諾你們的房子鑰匙,還請笑納。”
我很局促,總覺得收人家一套房子,真的是太大手筆了,但是二叔在床上急的跟什麼一樣,一個勁的示意我收下。
我隻能伸出手,接過信封:“謝謝韓夫人。”
“有來有往,這是應該的,要不是你們,實權也落不到小源的手上,這一套房子算不得什麼,以後多走動。”韓夫人客氣的說道。
韓品源連連點頭:“其實我也並不是那麼沉悶的人,以前徐哥他們的活動,很多我也想參加,但是我奶奶不允許,我也就不敢出去了,現在好了,我終於鬆了這口氣了。”
“對了,老泰山狀態如何?”我問。
韓品源搖搖頭:“快九十歲的人了,上半年醫生就說她最多隻能挨到年底,現在就在這家醫院的頂樓,靠呼吸機續命,我會盡最後的孝道的。”
我點點頭,又說了一會話,他們便要上去了,臨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韓品友:“韓夫人韓公子,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欲言又止,總想替韓品友做些什麼,但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我多嘴多舌的似乎也不好。
但是韓夫人是多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啊,我還沒說出來,她便笑著說道:“小友是上了我們韓家族譜的,他要是想回來,就去公司幫小源,如果不願意回來,我會提供他優越的生活條件,不會為難他們母子的。”
“韓夫人心善。”我雙手合十,朝著她鞠了一躬。
這個韓夫人,為人處事有大家風範,這兩次接觸,我覺得她根本就不像是新聞裏麵描述的那個樣子,或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韓品源他們走了,我轉身回到病床邊,二叔接過信封,掏出鑰匙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住上市中心的商品房了。”
“二叔,我並不打算住進去,我想把房子賣了,一部分錢存銀行,留著備用,一部分錢捐掉,積積德。”
我本來以為二叔又會罵我,但是這一次他卻破天荒的點了頭:“這樣也好,畢竟我們缺錢用,暫時也有地方住,而且你要是真的拜了師,這房子恐怕一時半會也住不上。”
二叔在醫院待了兩天,這兩天我也聯係了房產中介,市中心地段的商品房很搶手,很快便有人要看房。
二叔也吵著想要看一眼精裝商品房長個什麼樣,所以辦理了出院手續,我們便直接去了那邊,帶人看房子。
還別說,韓家人出手還真是大方,那一套商品房,三室一廳,一百零幾個平方,裏麵裝修到位,拎包即住的那種,房產中介直接給我們估了個兩百萬的價,最終成交價是一百八十萬,房產中介抽成之後,到我們手裏麵也還蠻多。
當時我便給我老家捐了一所希望小學,用了我二叔的名字命名,二叔也還挺高興的。
其實,老家給我的印象並不好,因為我的陰生子的身份,我曾經幾乎是狼狽的從那裏逃出來的,但是那終究是我的老家,我的爺爺,我的父母,我的至親們,都葬在那裏,無論我走到哪,無論我的成就如何,那裏,都是我最牽掛的地方。
我希望老家的人們能過的好,更希望,這些好,是我給他們帶來的。
至少很多年後他們再說起我,會說,嗯,那個陰生子也並不是什麼天煞孤星,看,要不是他,我們村哪來的希望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