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慧師太在一邊聽著,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很顯然是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
字麵意思很好理解,但是靜慧師太不知道我描花形的手藝,更不知道這裏麵蘊含著的無窮的力量,但是她的心拎著,也不敢隨便問,怕唐突了。
“二叔,這事我真的辦不到,我有幾斤幾兩,你難道不清楚?”我思來想去,真的是無從下手。
我隻有描花形這一樣本事,花形冊上麵,也隻有108種花形,描花形的手法,也隻有那幾種,我在腦子裏麵過了一遍,找不到合適的花形和手法來禁錮人的靈魂。
而且,眼看著外麵的門就要被撞開了,這個時候我動手,怕是時間上也來不及啊,徐哥說給他十分鍾,這十分鍾早已經過去了,看來外麵的情況要比我們想象的更糟糕。
“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我就冒一次險,隻是靜慧師太,我有信心平息了這件事情,但是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給你留下其中一個,對不起。”二叔也是沒辦法了,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也無法靜下心來好好的思考。
靜慧師太捂著嘴又哭了,這種失而複得,又得而複失的折磨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如今,她的一個決定,便是對韓品友的判決,這對於她來說,真的太難了。
“二叔,或許,我還有一個辦法。”就在我看著靜慧師太哭著趴在韓品友身上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麵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二叔和靜慧師太同時抬起頭來問我,是什麼辦法。
“傳承,我無法將韓品恭的靈魂禁錮在韓品友的身體裏,但是,我可以度化他,韓品恭之所以會如此抓著韓品友不放,他是恨,恨他們本是兄弟,一起出生,卻隻有韓品友活下來了,他卻被剔除了,如果我們給他一個好的前程呢?”
“輪回之事豈是你能隨意操控的,別說你了,我敢說,這種逆陰陽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去做,這是會折壽的。”二叔隨即便否定了我的提議。
我立刻搖頭:“不,二叔,我不是想要霍亂輪回,而是感化,二叔,《七步詩》知道嗎?”
“煮豆燃豆萁那一首吧,誰不知道,那不就是,”二叔眼睛盯著搖搖欲墜的門,不耐煩的說著,忽然一頓,“對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是要給他描一朵豆萁花嗎?”
豆萁花,其實是一個統稱,是並蒂豆花的一個囊括,在我的花形冊裏麵,就有一朵紅豆花,本來的意思是代表相思的,但是隻要我加上豆萁,意義又不同了。
《七步詩》本來就是在兄弟相爭相殘的情境下形成的,更何況,韓品恭和韓品友兄弟倆是連體雙胞胎,他們之間的心靈感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相信,我的花形,可以感動他們。
“旭哥兒,這個可行,二叔還有一個更好的提議,你可以用‘一刀雙麵’的手法去描這朵花形。”
‘一刀雙麵’的手法,看起來似乎不理解,但是其實道理很簡單,就跟果樹的嫁接一樣,將一種花形,嫁接在另一種花形上,這樣,它們的結合體可以發揮出多重含義。
“可以,但是另一種花形呢?你的意思是,不僅僅感化,順帶超度對嗎?”
我本來的意思是,給韓品恭描上豆萁花,讓他的靈魂受到感動,感念兄弟手足之情,然後再由二叔來超度,讓韓品恭的靈魂,自動的撤離韓品友的身體,這樣,是他自己的意念所為,即使對方要控製,也控製不了,因為那個時候,韓品恭跟他們已經不是一條心了。
可是現在,我這個貪心的二叔,竟然要我順帶著也將超度這檔子事情也做了,他還真會享清閑。
“能者多勞,更何況,你這描花形的時候,我不得施法擋住外麵的人嗎?要不然,你描的好嗎?”二叔振振有詞,我也不多跟他爭辯,“好,那我再給他描一朵櫻花,幫我把人抬進耳室裏麵去。”
耳室裏麵有榻,可以讓韓品恭躺著,也可以反鎖門,能擋一會是一會。
“好,櫻花的話語就是等著你回來,正好應景。”
二叔一邊說著,一邊跟我一起抬起擔架,送進了耳室,靜慧師太懵懵懂懂的跟在後麵,估計是一句沒聽懂。
二叔出去了,我將耳室的門反鎖,二叔會布陣施法,門破了,他也能頂一小會。
外麵的人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二叔頂不了幾分鍾,我們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徐哥的救援到達。
隻希望,徐哥的動作能再快一點吧。
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大家的安危了,從茶幾上的化妝箱裏麵拿出繡春刀,打開,在我的手指上一劃,沾上鮮血。
韓品恭這個人,我是真的把他當做一個對手看待的。
靜慧師太一看我又拿刀又劃手的,頓時緊張了起來,一把拽住我拿刀的手:“小師父,你要做什麼?”
“師太,不要緊張,交給你一個任務,坐到那邊的凳子上,念《地藏經》超度韓品恭,我沒結束,你也別中斷,可以嗎?”
不找點事情給她做做,這個過程她會煎熬死的。
靜慧師太擔憂的看了我和韓品友一眼,還是按照我的話去做了。
我苦笑了一聲,哎,我這門手藝,什麼時候能夠像手術台上的醫生一樣,正大光明的進入人們的視線,被世人所接受啊?
看樣子,在我的有生之年是別想了,這個社會,包容性很強,但是唯獨包容不了我們這種小手藝人,因為手藝不普及,大多數人不理解,小部分理解的人又眼紅,無奈啊!
兄弟如手足,又分男左女右,所以這次描花形,我選擇在韓品友的左手心和左腳心描。
一株並蒂紅豆萁,豆萁頂上描櫻花,這樣的組合,描起來並不難,兩朵花形我一般隻需要四十分鍾,但是難就難在手心的皮膚和身體其他部位的皮膚不一樣,描起來要更小心一點,因為延展度並不好,更何況,他身體極寒,不停的抖動,這讓我下手要比平時小心很多。
我用兩條大腿分別夾住他的手腳,固定住,才敢下刀,要不然,肯定會出事。
在我描花形的過程中,靜慧師太一直在一邊念經,外麵的門似乎已經倒了,我聽到人們想辦法破陣的聲音,心裏麵本來七上八下的,但是好在《地藏經》很快便讓我的心靜了下來。
之後,外麵發生了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了,完全沉浸在了我自己的世界裏麵。
四十五分鍾,我完成了兩朵花形的描繪,收起繡春刀,直起腰,腳已經麻了。
榻上,韓品友的身體還在抖動,我緩了一下,爬起來,靜慧師太已經完全入定了,還在念著《地藏經》,沒有發現我已經起來了。
外麵靜悄悄的,我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但是既然耳室的門沒被拆開來,韓家的人應該是被控製住了。
我走到門邊,拍了拍門問道:“二叔,你在外麵嗎?”
“旭哥兒,你二叔受傷了,我讓人抬去醫院了,你開門吧。”是徐哥的聲音。
一聽二叔受傷了,我心裏麵一抖,趕緊將耳室的門開下來,就看見徐哥正倚在對麵的牆上麵在抽雪茄。
會客廳的門倒在地上,外麵被砸的不成樣子,地上有斷掉的香燭煙灰和紅繩,應該是二叔施法用的。
門檻上,還有血跡,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在過去的將近一個小時內,發生了怎樣激烈的鬥爭。
“徐哥,謝謝你幫了我們。”我誠心誠意的說道。
徐哥卻搖頭:“我還得反過來感謝你們呢,這一次,韓家可是吃了癟了。”
徐哥滿麵春風,我問他:“韓家老泰山呢?”
“醫院呢,估計凶多吉少,韓家終歸韓品源所有,韓品源沒有太大野心,也有意跟我合作,倒不了,但是一時半會也起不來,我老徐的一塊心病暫時是除掉了,旭哥兒,你說,我該怎麼感激你們叔侄倆?”徐哥問道。
我搖頭:“徐哥跟我們客氣什麼,以後請你幫忙的時候還多著呢。”
經曆了這件事情之後,我算是明白了,既然想要在這條路上麵走下去,背後最好是要有大山靠著,要不然什麼時候就翻進陰溝裏麵了,誰也說不準。
徐哥聽我這麼說,頓時高興了起來,走上前來在我後背上拍了一巴掌:“這話我愛聽,我先走了,留點人給你用,早點下山。”
我點頭,徐哥走了,這個時候靜慧師太慌慌張張的從耳室裏麵跑了出來:“小師父,不好了,小友他不好了。”
我趕緊跟著靜慧師太往耳室裏麵跑,心裏麵七上八下的,不會是我描的花形沒用吧?
那這韓品恭也真的是不想好了,不受洗禮超度,感情是想魂飛魄散啊!
我衝進耳室,就看見韓品友已經坐起來了,一個勁的撓著自己的皮膚,咬著牙撕扯著,似乎想要將自己身上的一層皮給揭下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