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返校園

我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手裏握著剛剛進屋翻了半天才從抽屜裏麵找出來的那條金鏈子,那條吊墜是桃心的金鏈子。我細看了半天,記起小磊第一次看見我,話沒說上三句就給我見麵禮。再想著夏飛說的話,我更加無地自容,的確,我什麼都沒有給過他。

從拉拉姐的沙灘酒吧回來,夏飛雖然還是很小心很小心的攙扶著我,可感覺已經和來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晚飯也沒有說話。

小磊的動作我開始留意,他總是會把最好的吃的先夾給我,然後才自己吃,說什麼話都會先望望我,留意我的表情變化。我心裏的那口氣又哽在了喉嚨處,我使勁大口的刨飯想把它哽下去,就算一大碗湯喝下後,那口氣還是在那裏哽著,讓我有哭的衝動。我正想著,小磊推門而入,看著我,手裏拿著蘋果,走到我床邊,遞給我,說:“姐姐,吃蘋果。”

我有些心虛的接過來,他又說:“姐姐早點休息哦,我先出去了。”

我忙拉著他,他回頭看著我,我慢慢放開手,說:“小磊,那個……姐姐從出生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從來都是一個人,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飯,自己上學,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相處,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身邊的人,所以……你能明白姐姐說的話嗎?”

他閃著眼睛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也想了想,莫名其妙的開始確實讓人難懂。又說:“小磊,就是,姐姐什麼事情都是靠自己解決,不管是開心的事還是傷心的事,從來沒習慣也不會跟人分享,更不會習慣照顧別人。我是想說,對於你,姐姐以前都忽略你了,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和感受,對不起。我以後會學著怎麼對待你這個弟弟的,好不好?”

他似懂非懂的盯著我,說:“那在學校,姐姐可以一起和我吃午飯嗎?”

我心裏一緊,你的要求就這麼簡單嗎?我笑著點著頭。

他又說:“那你可以陪我去海邊玩水嗎?”

我臉部表情一怔,他慌忙的收起開心一愣,見我又用力點點頭,他才又開心的釋然著笑起來。

他又說:“那你可以……。”

我拉著他的手,截過話,道:“小磊……”

他興奮的眼神又立馬暗淡了下來,他楚楚的看著我,我笑著說:“小磊,以後隻要姐姐有空,都會陪你玩所有你想玩的事情,所以,你不用一樣一樣的詢問,不管習慣還是不習慣,姐姐慢慢的都會努力的去習慣,好不好?”

興奮的眼神又一次出現在小磊明亮的瞳孔裏,開心的嚷道:“真的嗎?”

我‘嗯’了一聲。看著他歡呼著離開,我的心又一次失落了,我可以做到嗎?我歪著頭想眺望一下窗外,雖然天已經黑盡,但寂靜的天空至少能讓我心裏的愧意少許一些。

這個地方好像注定與我相克,我所有不喜歡、不願意的事情都發生在了我身邊,所有沒做過、沒想過的事情都已經開始慢慢做了,所有與我性格、愛好背道而馳的事情都讓我學著去接受、改變、容忍。我搖著頭,苦笑了一聲,現在的我還是我嗎?

雖然小磊充滿了夢想般離開了,我的心卻沒有平靜和輕鬆,不但質疑我的決心還質疑我是否真的能改變。想著想著,我就越覺得自己愧對小磊,我雙手撐著額頭,眼神看著搭在身上的被子,忽然間我揚起了頭,看著我的雙手,腦海裏閃出夏飛抱起我的畫麵,我雙手自然的摟著他脖子,雖然很驚恐,但心裏卻很踏實。我猛然的回過神,雙手捂著臉,才發現臉已經滾燙滾燙,我用力的揮著雙手打在臉上,自言自語道:“不是臉紅,一定不是臉紅,肯定不是臉紅,是緊張,是驚恐,對,是嚇到了。”

出院後再一次踏進學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來來往往打鬧的同學,清一色統一的服裝,安靜而又咋鬧的環境,綠樹成蔭的林間小道,這一切無不讓我興奮,學校—我又一次走了進來。我望著藍色的天空,耀眼的陽光照耀著整個學校,斑點的白光透過樹蔭照射下來,形成是一米一米光束,更襯托了學校書院般的氣息,這樣的環境讓我心靜自然。

隻是,這次,不是和全校公眾人物吵鬧,而是被顧叔背著走進學校,教室,最後的桌位上。從學校大門口開始我就能聽見身後同學的指指點點和議論紛紛,雖然已經習慣了這樣,可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顧叔放下我,略喘著氣的說:“好了嗎?有沒有碰到哪裏?”

我下意識的瞄了周圍一圈,這樣的關心讓我很自在,忙點著頭。

顧叔接著說:“那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上課,放學後就在教室等我,我來接你。哦對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找同學幫忙一下,知道嗎?”

同學們都很詫異的看著我,我又瞟著眼睛橫掃了教室一圈,在夏飛的位置上停頓了一秒鍾,還好,他不在。我稍微放鬆了心裏的緊張,沒有看著顧叔,說:“嗯,顧叔,路上小心。”

顧叔‘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又轉過頭,說:“如果,有什麼事要出去的,也找同學幫忙哦,知道嗎?”

我心裏一沉,久違的親切感如潮湧般占據了整個心裏,盯著顧叔殷切的目光,我忍住那股衝上眼眶的暖流,用力點著頭。

麗夏和佳琪從教室外走進來,看著我,麗夏鬆開了挽著佳琪胳膊上的手,很開心的跑過來,坐在我旁邊她自己是為位置上,抓住我的胳膊就一個勁的問:“依依,你來上課啦,你好了嗎?還有沒有哪裏痛,手和腿都好了嗎?”

我笑著聽她說完,還沒有說話,佳琪走過來,說:“你就像一個機關槍一樣,啪啪的問那麼多問題,依依怎麼回答啊?”

麗夏有些難為情,盯著我,說:“哦,那……依依,你是都好了嗎?”

我繼續笑著,原來同學之間的友誼也可以讓人感動,我回道:“嗯,我很好,隻是……。”

麗夏緊張的問:“隻是什麼?”

我看著麗夏,再看了看佳琪,她雖然表現的很平淡,眼神中還是帶有一絲詫異,我回道:“隻是,如果我想上1號,要麻煩你們幫我,陪著我嘍!”

佳琪和麗夏同時一笑,麗夏想說話,那邊的徐斌開口喊道:“呀!我們學校的戰鬥女神歸位啦?”

麗夏立馬扭頭反擊道:“徐斌你說什麼?”

徐斌的囂張頓時少了不少,回道:“什麼什麼,我問候久病沒來上課的同學嘛,這也有錯。”

麗夏訕笑著說:“錯是沒錯,不過,不知道今天的周考,誰又會是最後一名哦!如果你把對待同學的這份‘好’,用來念書,那我想,你徐斌的名號應該更響亮吧!”

徐斌漲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其他同學在笑罵他,他隻是瞪著麗夏,麗夏更仰著頭,蔑視著徐斌。我突然發現,在班上甚至是學校裏,徐斌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緣不是很好,但卻有夏飛和楊文川這兩個鐵哥們。可就算是全校獨大的他,在麗夏麵前總是被罵得無招架之力,每次都是麗夏勝利,而挑事的徐斌總是灰溜溜的低頭認輸。

佳琪看著我,問:“真的還好嗎?”

我點著頭,說:“我很好,真的很好,謝謝!”

佳琪怔了一下,回道:“朋友之間還這麼客氣呀,今天是周考,沒問題嗎?”

我‘嗯’了一聲,門口夏飛和楊文川拿著籃球,大汗淋漓的走進來,夏飛望了我這邊一眼,眼神有些異樣,卻沒有說什麼。楊文川看著夏飛也望向我這邊,露出一道笑容,讓我心裏一震,然後他推著夏飛,說:“走啦,要上課了。”

沒一會,上課鈴響起,班主任唐老師邁著輕鬆的步伐走進來,堪比陽光的招牌笑容依舊掛在歲月明顯的臉上,隻是那顆兒童一般的心實在讓人佩服。他說:“好了,收好課本,馬上要發考卷了。”

同學一陣無奈的歎息聲,老師略收起笑容,說:“怎麼了,周考周考就像我們每周必上教務處開會一樣,你們小考,我們大考,平常心就好平常心就好!”

老師突然看到我,又張大了笑容,說:“吳依同學回來了,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全班同學都看著我,我有些不自然,忙回道:“嗯,謝謝老師!”

老師又說:“能看見你來,簡直太好了,有你在老師能省心不少,至少某些人又該努力念書嘍!”

我們都知道老師話裏有話的說什麼,同學一陣嘩笑,徐斌繃不住了,喊道:“老師,發考卷啦!”

老師知趣的說:“對對對,該發考卷了,耽擱了時間有人又該耍賴了。”

我輕搖了一下頭,低頭輕笑著,這個班級我越來越喜歡了。

一整天的考試,讓我的頭有些沉,很慶幸住院的時候,佳琪和麗夏為我補課,還有夏飛的講解,這次周考應該不會太差。麗夏因為說好了的,每周的周考完後,放她去玩,現在已經看不見人了。

教室裏現在隻有我和佳琪,夏飛被徐斌叫上和楊文川又去打球,他隻是看了我一眼就往教室外走著,楊文川一整天都想要和我說什麼似的,又沒有機會說,讓我有點奇怪,徐斌白了我一眼,催著他倆一起走出去。

我看著佳琪還在低頭看書,問:“佳琪,放學了,你不回家嗎?”

她扭過頭,看著我說:“我陪你啊,你叔叔不是還沒來,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怵了一下,忙說:“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回道:“好了,跟我還客氣,反正我回家也沒事啊,我陪你一起溫書。”

我笑著點點頭,她轉過身體,把書放在我課桌上,忙問我:“正好你幫我看看,這道數學題應該怎麼解啊。”

我低著頭仔細琢磨著,雖然我的數學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但是現在這道題也讓我想不明白,我問道:“這書那裏來的,這麼複雜的題,好像不是我們高中的範圍?”

她回道:“這是花旗華裔學校的高考題,我阿姨帶給我的,我一直在想,花旗的教學到底比我們好在哪裏?原來隻是看他們的題就讓我吃驚不少,本來還想去花旗念書,現在也隻能想想了。”

我聽著佳琪難得說些沒自信的話,望著她,她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對自己的失望,我忙說:“其實,國內也有很多值得讀的大學,比如說:北平的北大、清華,上海的交大,這幾年香江大學也有招生名額,還有,我聽說海對麵的東都不是也對內地有招生計劃嗎?念好的大學,其實不一定要去國外啊。”

佳琪有些掠過一絲驚然,卻立馬平複,接著問:“依依,那你想過考什麼大學嗎?”

我回道:“我一直就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城市,去那裏念最好的大學。”

佳琪疑惑的問:“為什麼要去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呢?”

我遲疑了一下,說:“這樣就可以拋開從前的一切,重新開始。”

佳琪懵了一下,苦笑一聲說:“看來,你比我釋然,我一直以為隻有想逃離國內,才能讓我釋然,沒想到,你比我堅強,隻需要一個新的環境就可以。而我,甚至想放棄這個世界。”她說著,眼神裏露出黯然。

我看著佳琪漸紅的眼眶,忙問:“佳琪,你還好吧?”

她恍然一瞬,收起了傷悲,眼神遊離的說:“我沒事,既然我們的目的那麼一致,那……我們一定要一起加油哦!”說著又扯出一道很苦澀的笑容。

我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好涼,不但涼而且在顫抖,我不知道她怎麼了,也不知道剛才的話題讓她緊張什麼,居然能怕成這樣。她愕然的望著我,忙縮回手。安慰她道:“嗯……為我們的目標,一起努力。”

她再‘嗯’了一聲,我低頭繼續看那道題,過了好久,佳琪突然說:“依依,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嗎?”

我詫異的看著她,她的眼神裏流露出難得的疑惑和不確定。我忙說道:“嗯,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頓了頓,又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們為了同一件事情或者物品什麼的而爭執,你會怎麼辦?”

我想了想她的話,沒有安全感的人不止我一個,眼前的她,表麵看比我更受同學歡迎和喜歡,但,從她剛才的那句話,我能感應到,她的不自信比我更厲害。我回道:“不會的,還記得我們第一說話時,說的話嗎?”

她點著頭,說:“我記得。”

我回道:“我也記得。”

我們互看好久,仿佛都想在對方的眼裏找尋什麼,雖然相視一笑後又繼續埋頭解題,但我心裏有種很不祥的感覺。雖然我們自認為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這個朋友之間隔著一道隱形的屏障,雖然我和佳琪有些地方真的很像,我們也努力想要成為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任然能感覺到,我們的友誼並不純粹。

第一次,質疑朋友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