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情愫

朦朧間,房間裏又恢複了平靜,恍然間覺得很口渴,又是恍然間誰扶起了我的頭,一杯溫度適宜的水進入了我的喉嚨,我暗想應該是顧叔。我閉著眼,很放心的繼續喝著。當我的頭再一次靠在枕頭上時,我微微睜開了眼睛,卻嚇了很大一跳,身體猛地移動,手跟腳的疼痛同時通過神經傳遞了出來,我驚詫的看著他,他竟然是—夏飛。

他忙問:“怎麼了,那裏痛?”

我啞著嗓子忙回:“怎麼會你?顧叔呢?”

他說:“顧叔回家了,幹嘛,看到是我,感動成這樣哦。看來你病得也不是很重嘛?”

我已經沒有力氣跟他鬥嘴,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接著問:“我是說,你怎麼在這裏?”

他說:“來照顧你啊!”

我忙回:“我不用你照顧。”

他說:“那剛才誰給你喝水?”

我回:“我……。”

他截過話,說:“看來你還是沒有摔得很重,中氣十足的說話。”

我有些不服氣,好像我的病是裝出來的一樣,我忽然想到了麗夏今天的話,忙回:“你說什麼,你沒看見我包紮得像木乃伊一樣?”

他不屑回:“那你就該像個病人樣啊。”

我疑問道:“病人什麼樣?”

他說:“至少語氣不會這麼強硬啊,你沒聽說過,女孩子生病的時候是最溫柔的時候。你這種女生,生病了都讓人受不了,溫柔和你絕緣哦?”

我頓時冒火,道:“你是想怎樣,一天沒人和你吵架你都難受是嗎?照你的意思就是說我不是女孩子?你那隻眼睛看出我不是女孩子的?”

他本就板著一張臉,現在更是比馬臉還長。不慌不忙地說:“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應該這麼激動,應該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是說出來的,讓正常人幫助你—這個病人。生病了也不讓人省心,你這種女生還真是世間少有,稀罕動物還讓我碰到了,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你運氣好。”

聽著他責備的話,我雖然很想繼續反駁他,可……心裏卻感覺暖暖的。我沒有再反駁,因為他現在已經俯身下來,用手拉著我剛才驚恐著滑動的被子,很輕很溫柔的覆蓋著我。此刻,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的臉很清晰的出現在我眼裏,甚至細微的毛孔都能看見,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的溫暖變成了久違的那份悸動甚至更升級了,好似一股什麼情愫,這股子莫名的情愫伴隨著急速跳動的心翻湧了起來。臉是什麼顏色不知道,耳朵是火燒感十足。其實,他的皮膚很好,就像是黑幕的夜空一樣,沒有星子的點綴,幹淨、平靜而自然……。我猛然間驚醒,說:“可以了,捂嚴實了會很熱。”

他遲疑的看著我,說:“你熱啊,哦,也對,預報說這兩天會下雨,房間裏肯定會悶,我把窗戶打開,然後把空調溫度調低點。”

他的聲音出奇溫柔,頓時讓我毛孔張開,關節酥軟。其實,平時這樣溫柔的聲音我是會反感的,娘娘腔的樣子,沒有一點陽光之氣可言。而現在,我竟然很享受的聽著他的話和看著他每一個動作。他打開窗戶,窗戶的鏡麵此刻被黑夜籠罩,加上房間裏的燈光照應,玻璃裏麵倒影出了病房全景。他調低了空調溫度,又坐在了病床邊的位置上,看著我還是用那道能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聲音說:“現在有沒有好點,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的眼睛也像著夜空的天幕,黝黑而透徹,看不清裏麵是什麼,一絲憂鬱內斂,就隻覺得他的眼神讓我臉紅了,這下是真的紅了。我回道:“還是很熱。”

他拿起手裏的空調遙控器看了看,說:“已經18度了,還熱?”還沒等我回答,他的手已經放到了額頭上,瞬間,我身體僵硬了,呆滯的盯著他。第一次,被男生觸碰到了我的臉。

他愕然的看著我,說:“真的很燙,是不是又發燒了,我去叫醫生。”

我忙喊道:“不用了,我沒事的,一會就好。”

他回道:“什麼不用了,這麼燙,你乖乖的別亂動,等會,我馬上回來。”

沒再等我說話,他已經跑了出去。天啊,他剛才說什麼,‘乖乖的’?他剛才是用的這個詞嗎?從小到大,就算是我最親近的父親也不成用這個詞形容過我,可他卻說的如此輕鬆自然,合情合理。我的心停止了,臉上更熱了,心裏卻依舊暖暖的。

一會,醫生檢查完,說沒什麼大事,注意情緒不要激動就好。說完吩咐護士又掛上了一瓶藥水,我忍住手上好不容易消失的疼痛又一次痛起來,心裏罵道:該死的夏飛,無緣無故又讓我被針紮了一回,先記著,遲早還給你。

他送走醫生,盯著我,說:“讓你溫柔點,你還不信,現在好了,你不知道你現在是病人啊,情緒激動會直接影響你的病症。手怎麼樣,痛不痛。”

他的溫柔和關心被我當成了挑釁,我賭氣的看著他,咬著牙說:“你也知道我是病人啊,那你還跟我不依不饒吵。”

他回道:“我隻是想讓你明白,病人是需要人照顧的,而我現在就是在照顧你這個病人的人。”他說完看著我,我看著他,一時間,我們好像被點穴一樣,就一直看著對方。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曖昧的味道,我又猛地收回眼神,看向一邊,打破僵局,岔開話題,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也收回了眼神,說:“來了好一會了。”

我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麗夏告訴你的?”

他回道:“我問小磊的。”

我繼續問:“那你為什麼來?”

他頓了頓,說:“小磊說顧叔明天要去鎮上開會,今天看他在學校跑來跑去的找老師請假,又在醫院照顧了你一天……”說著看了我一眼,又說“……反正我也沒事,就過來看看你啊。”

聽著他說顧叔今天的忙碌,想象著那幅畫麵,心裏的感動又加深一分。夏飛看著我說:“喂……想什麼?”

我回過神,說:“你看見我這樣,心裏肯定高興壞了吧。平時總讓你下不來台,現在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還有,我一直這樣,半期考你們就贏定了。”

他莫名其妙的看著我,說:“欸……你在說什麼?看來你真的沒病很重嘛,自己都這樣了,還胡思亂想什麼東西,不是誰都像你這樣好強的好不好。”

我才發現,我根本沒有聽見他剛才說的什麼,而我更像神經病一樣的說了一些根本不搭調的話。我繼續胡扯道:“本來就是啊,我一直在醫院住著,你們贏的機會就更大啊。”

瞎子都能看出他現在的臉是什麼意思,他說:“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有些心虛了,怔怔的說:“那我的確想不出來,你為什麼來照顧我的理由啊,你沒聽說過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沒好氣的回道:“那我就不能……以同學的身份來看你啊,況且我們還是鄰居。”

他的話停頓了一下,他在反應什麼,難道他剛才想說的是‘朋友’?我怎麼了,怎麼開始計較他為什麼沒有說‘朋友’這個詞。看著語氣中有些怒火,我竟然說:“那你晚上來照顧我,明天上課怎麼辦?”

我想,我一定是發燒燒壞了腦子,他自願來的,我又沒有強迫他,管他明天怎麼樣,就算他明天上課一直打瞌睡,不正好。他錯愕的盯著我,過了好一會,那副痞子樣,加上沒好意的笑容又掛在了他臉上,他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忙回道:“我發燒了,你也燒了,懶得理你明天什麼樣,我要睡了。”說完,就像是偷了誰的東西一樣,心虛的扭過頭,閉上眼,強裝著很困的樣子。

我豎起耳朵想聽他反駁我什麼,過了好半天,他才說:“那我關燈了,有什麼事,叫我。”

第一次,溫暖了冰冷久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