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以朋友的方式

熱鬧的場麵本來就不屬於我,慢慢的,氣氛越來越高漲,到後來,好像並不是為了給我慶賀生日一樣,顧叔和夏叔一邊聊著他們的話題一邊繼續喝著酒,媽跟夏嬸在一旁拉著家常,晶晶追著小磊滿屋子跑,唯一剩下了本來是主角的我和一旁肅顏沉默的夏飛。

天已經黑透了,我瞄了瞄自顧自開心的他們,心裏雖然大部分是感動,但現在的場景也難免有些失落,這畢竟是我的生日,你們畢竟是為我慶生的,現在好像我是多餘人一樣,你們才是今天的主角。我拿起飲料杯子,沉默著走到了院裏,坐在台階上,望著天空,一股懷戀的思戀湧上心頭,暗想到:爸,你看到了嗎,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離開我後的第一個生日,我雖然還是忘記,可我不再一個人過,除了你以外,現在又有一個人記得我的生日了,不但他記得,他還請了一群人為我慶祝,爸,我真的好開心哦,你呢?在上麵也開心嗎?你一個人過得好嗎?

“你看什麼?”

身後一道淡冷地聲音把我從感觸中拉回來,轉頭看去,夏飛已經靠在了身後的門邊,麵無表情的看著我,看著我瞅著他,他收回了眼神,低著頭踱步走了下來,坐在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

雖然我說了他是鄰居兼校友,但是,這是我的新開始,既然他主動跟我說話了,我就看看情況再定奪要不要恢複前幾天友好的關係,順便把‘朋友’這個定位加上。我收回了眼光,繼續看著天空,答道:“天空。”

他眼神一頓,跟著我一起望了望了天空,又垂下來,繼續問:“天空有什麼好看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能開始跟我說話,竟然比屋裏的那些人為我過生日還開心,回道:“星星。”

他聽著我說的話,有些詫異,但卻又抬頭望著我認真看著的那些閃閃點點的星星。過一會,他一百八十度轉彎地說:“今天下午突然才聽到小磊說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沒有來得及為你準備禮物,你不會介意吧?”

他怎麼了,忘記禮物很正常啊,況且我自己都忘記了,為什麼要問我介不介意。我回道:“你不用擔心我會介意,反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有什麼資格期望別人幫我記住。再說,禮物這個東西,也學對別人很在意,但對我,那些東西不是我想要的。”

他沒有接話,我們又一次沉默了,他這樣對於我留有下文的話,忽然的沉默,讓我心裏有一些擔憂,難道就這麼結束了?我正擔憂著我的擔憂,他開口又說:“這個送給你,就當生日禮物好了。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但,希望這個你不會太失望。如果真不是你喜歡的,你也留著吧,回頭送人或者丟掉都可以,不過,不要是現在就好。”

我心裏一顫,忙朝著他手離開的方向開去,他已經把一個長形禮盒推到了我們的中間。我一怔一怔地伸手拿過禮盒,猶豫了半天才打開看了看,想說是什麼東西讓你覺得我看了就會丟掉,你的不自信送的東西還硬送,到底是我挑剔還是你太隨意。打開的瞬間,我被震住了,心裏加速了顫動,是那條純銀手鏈,就在我們去城裏買文具的時候,我看得出神的那條很簡單的手鏈,現在成了禮物,代表著他送給我的。我立馬抬頭盯著他,問:“這個……你什麼時候買的?”

他沒有看我,望著天空,說:“上次我見你看得出神,喊了你幾聲你都沒有聽見,我就很好奇的走到你身邊看了看,原來就是這條鏈子吸引了你,我以為你喜歡就買了,準備送給你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啊,還好能送出去了。”

一絲歉意和內疚隨著神傳遞到了心頭,回想著那天的情景,我的確入神了,外界的一切被我隔得死死地開,原來他不是故意驚嚇我,原來他叫過我,是我沒有聽見,他才會大聲的喊,原來錯的並不是他,可我還那樣對他。他卻隨時儲備對我的記憶,看著這條鏈子,聽著他說話,沒有理由拒絕了,從心裏蹦出來的想法。我哽咽了,問道:“那為什麼現在給我了?”

他回道:“你生日嘛,又沒來得及準備禮物,所以就冒充一下。喂,你不會真的介意吧?”

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到了上次那個背包的錢還沒有給他,忙說:“你等我一下。”一邊說一邊放下手鏈盒,快步跑到房間裏,拉開抽屜,翻開夾在筆記本裏麵的錢,又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一直沒有讓小磊給他,也許就是為了這次談話的機會吧。

我拿著錢又跑了過去,剛在跑到前院口處,我停下了腳步,我在緊張什麼,怕他走了嗎?我努力呼吸著,平靜著心裏的緊張,慢步走了過去。他還在,瞧著我走過來,站在剛才的位置上,把錢遞給他,說:“這個是背包錢,現在還你。”

他先是一怔,臉上拂過一絲不悅,本就板著現在更臭了,扭過頭,回道:“算了,就當是送你生日禮物好了。”

我馬上問道:“你送禮物都是兩份的嗎?看不出來你是這樣大方的人啊。”

他沒有再說話,我等了一會,為了不讓剛緩和的關係冷場,又說:“我們都說好了的,這個你必須拿著,不然我把背包還你好了。”說著又準備轉身回屋那包,心裏又想,傻瓜,不是真的不要錢要我還包吧?

他猛地站起,拉著我的胳膊,我僵了一下,立馬回頭望著他,他頓了頓表情,慢慢放開手,坐回去,開了口說:“你非要什麼事情都記得這麼清楚嗎?還是你真的不想和我有任何接觸。”

心裏一沉,回道:“本來事情就要記清楚,這樣才會分清楚,我可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是一個貪便宜的人。”

他轉頭看著我,眼神裏透著股不寒而栗的蒼涼和失望,說:“那如果我不要呢?”

我立馬回道:“那這個我也不要。”說著,我把手鏈盒推給他那邊。

他扭頭回去,語氣有些生硬的說:“你就這麼討厭我嗎?還是我們真的不可能成為朋友?”

我回道:“這跟討不討厭,能不能成為朋友沒有關係好不好,我隻是不想混為一談,一碼歸一碼比較好。”

他冷笑了一聲,說:“所以,對於你來說,這些就像朋友之間最普通的贈送都不可以,必須分清楚,好比我請你吃飯,你就必須回請我晚飯一樣,對嗎?”

他的話聽著感覺他好傷心,言語中竟有一絲祈求的樣子,我心裏一陣悲淒。這個就坡下驢的台階是我心裏想要的,我回道:“你不是也同意我們隻是鄰居兼校友的關係嗎?”

他答道:“那不是你先說的嗎?”

我有些不悅,原來他還在跟我計較勝負,我回道:“那你也同意了。”

他答:“拜托,你那麼堅決,根本就沒有迂回的後路。”

我越聽越不舒服,原來他真的再計較,我馬上回道:“是啊,我就是沒有這樣不留退路,你不也很驕傲的說完扭頭就走嗎?那你現在做什麼?”

他欲言又止的答道:“我……。”

我怒視著他,他回視著我,咽回了反駁的話,過了一會,他才又說:“好,我妥協,借你今天生日,我收回那天我說的話,我們回到最初,和平相處吧。”

此刻,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了,好強的我終於還是勝利了,可我竟沒有一點開心的意思。

我沒有回答同意還是不同意,但沉默應該就是默認了。我們又一次沉默起來,安靜的空氣中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夏飛好像沒有懂起我的默認,眼睛越來越鼓地盯著我,等待我確切的答案。

突然發現屋裏沒有了聲音,我回頭望了一下屋裏,瞟著他,七百二十度的跳躍思維,問道:“屋裏怎麼安靜了?我進去看看他們。”

他忍住漸失去耐心的等待,語氣含著憤意,馬上回道:“他們已經走了。”

我問道:“什麼時候,我怎麼都沒有看見?”我繼續顧左右而言其他,不以為然的摸樣。

他繼續說:“你剛才進屋拿錢了,怎麼會看到。”他一定是故意的,錢這個字的聲調被他提高了好多,就怕我聽不到一樣。

我繼續問:“那你為什麼不走。”天,我問了一句什麼話。

他猛地看著我,原本忍住的怒火,現在徹底的爆發了,表情劍拔弩張,口氣冷若冰霜地回道:“原來,你真的很討厭我,好,算了,就這樣了,再見。”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心裏不是那麼想的。瞧著他那樣,我委屈著被他誤解了,我回道:“我……。”可又想,既然你這樣想了,我幹嘛還和你解釋,就這樣就這樣,還怕了你不成。

他苦笑著點了點頭,站起了身體,看著我說:“懂了,明天開學第一天,記得去教務處報道,我走了。”他徹底的失望了,什麼希望都不幻想了。

我的心怎麼了,它竟然又痛了起來,我想去攔住他,跟他解釋,可我的腿根本不聽我的,怎麼都邁不動,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到了大門邊,接著出去,接著被夜幕淹沒直到看不見。

門哐的一聲,震醒了我,不可以,我不可以讓不好容易順我意才開始的朋友關係又一次失去,不知道是什麼驅使我的腳步,我竟然抓起他留下的錢,跑了過去,我拉開了門,朝著他家的方向跑去,他走得好快,就一分鍾的時間已經看不見他了。

我停了下來,失望到了絕望,緊捏著手裏的錢,再望了望他家的方向,苦笑了一聲,笑我竟然也有如此白癡的舉動。當我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身體又一次僵住了,他沒有走,他就在我身後,他幸喜驚詫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似笑又不敢笑地問道:“你是在找我嗎?”

“是。”我還是哽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把手伸過去,回道:“你錢忘拿了。”

他哽住了,眼神裏頓時出現的又是那一絲哀楚,他輕點著頭,答道:“原來是這樣,哼哼……。”他傻笑了幾聲,聲音苦澀耐人尋味又心痛不已,慢慢地收起笑容,一臉的黯然淡漠接過我手裏的錢,道了聲:“謝謝!”抬步離去。

我沒有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捏緊錢,走過我身邊,腳步聲在我身後越來越遠。

心跳得越來越快,那份悸動也越來越占據我的心智和理智,突然轉身,看著他,脫口而出地喊道:“明天去學校,我們一起吧?”

他走動的身體一震,馬上轉身看著我,吃驚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豁出去了,要想改變自己,不用等到明天新的開始,現在也可以,我又喊道:“我說,明天開學,我們一起走吧。”

夜的黑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馬上回道:“以什麼方式?”

我知道他在強調什麼,我放低了聲音答道:“朋友方式。”原來我還是不夠勇敢,邁出第一步比想象中困難。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重複著繼續問:“什麼方式?”

我沒有再說,他等了好久,終於忍不住跑了過來,我漸漸的看清楚了他的表情,那是一張期盼和興奮的臉,他喘著氣又問:“你剛才說是以什麼方式?”

我的勇氣隨著他漸跑漸近的身影漸漸消失,已經不可能再說第二遍了,但是他滿臉開心和期許,又不忍心再看見他失望後哀怨的眼神,用回歸自己的特有方式回道:“好話不說兩遍,你自己沒聽見,管我什麼事。”

他馬上問道:“我隻是想確定,真的是以‘朋友’的方式嗎?”

我忍住心裏那股被捅破窗戶紙的異樣感,回道:“隨便你了,不早了,我要睡覺了。”

他突然笑了出來,笑得很大聲,很大聲,聲音就在空曠的夜空中回響。看著急忙走回去的我,喊道:“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九點,我等你一起去學校。”

第一次,妥協了,第一次,我主動要求別人陪我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