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朋友的方式

顧叔對我真的很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結果買了好多好多學習文具,各式各樣的筆,各種顏色的筆記本大小不一,背包都有兩個,衣服也不少。我深吐了口氣,開始把眼前的這堆東西整理歸類,收拾到最後,眼神又被夏飛扔給我的袋子吸引住了,但是這次,我再也沒有花很長時間來細想分析。一秒鍾的停頓後,我拿起袋子走到了衣櫥邊,打開了最裏的那格,用力把它仍進了角落裏,隨著門的關閉,我又長吐了口氣,結束了,都結束了,從明天開始,又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開始。

雖然自認為已是金剛不壞之身,不會被任何事困擾,也不會後悔做過的每一件事,可沒想到,越是不想的事情越在我眼前回蕩。這該死的夏飛沒事你老在我眼前晃什麼,已經半夜12點了,我還瞪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窗外的月光從窗戶裏灑進來,房間裏增添了幾分愜意。我試著努力不去想他,腦力亂七八糟地想點別的。晚飯的時候是小磊來叫的我,雖然媽有意見,不過菜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顧叔的親切問候,和我淡然的回答形成了鮮明對比,媽雖然很不高興我,因為不管她怎麼問我白天的事情,尤其是問道夏飛的時候,本來暫存的那段話又跑了出來,我隻好什麼都不說,用沉默來抵抗無休止的詢問。所以,媽被氣到還能忍下來吃飯已經算很大度了。

‘哎呀’,我忍不住煩躁的喊了一聲,起身坐起來,撓著頭發,暴躁的又喊了一聲,不想~不想又想到了,我試圖用深呼吸來平複自己慌亂的心,可還是不行,怎麼都不行,他就像長在心裏了一樣,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動則痛。還好我沒有輸給他,我盤腿而坐,心裏暗自慶幸,學著武俠電視劇裏麵運功的動作,一下又一下的平複自己的心情。就在我閉目平息的時候,耳邊聽見了若隱若現的海浪聲,我睜開了眼睛,好久沒有去海灘一個人靜坐了。我望向了窗外,起身走過去,站在書桌邊,借著天空的月光,看著遠處的大海和沙灘上,忽地眼睛被什麼東西定格了,那個人是誰?沙灘上竟然坐著一個人,我一直很佩服我的視力,就算隻有月光的深夜,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向很遠的地方。那個形狀就是一個坐著的人,可當我低了頭細想是誰,再抬頭看去時,那個人影已經不在了。我被驚了一下,會不會是一個像我一樣的人?怎麼突然不見了,會不會也跟我一樣往海裏走去了。想到這裏,一絲不安強烈地壓迫著我的神經,我急忙跑了出去,剛跑到院門邊,我又停而來下來,剛才的那個人影怎麼有點像他,不可能是他,這麼晚不睡覺跑到海灘邊去做什麼?他又不是像是個有病的人,可那個背影真的很像他,就在我左右徘徊要不要出去的時候,正屋的門邊站著一個人影,我冷不經的瞄見了,頓時嚇了一大跳,放眼看去,原來是顧叔。

顧叔也奇怪的看著我,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好,今天穿著一身休閑家居睡衣,不會很難看。我們就互相看了一會,好像都等著對方先說話,我又瞄了他一眼,發現他似乎很有話要講,卻又一直沒開口。我站在院子裏,進退兩難,開口又不知道該起什麼頭,不開口又覺得不合適。唉,我這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院子裏來回轉悠,不是夢遊就是有毛病了,可我現在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也不像是夢遊的。最後,還是顧叔沒穩住,他輕扯了一下嘴角,正準備轉身離開,我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喊住了他,說:“顧叔,那個,如果方便,可以陪我聊一下嗎?”

他馬上回身,笑得明顯了回道:“好啊。”

看著他走到台階邊,坐了下來,他穿著一件非常普通,一般超市都能買到的男士睡衣,我踱步過去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也坐了下來。雖然我叫住了他,可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沉默又沉默,海浪聲又傳了過來,天空上的明月雖然也普照了整個大地,卻沒有白天烈日的燥熱,冷色的白月光配合著陣陣輕風,真舒服,這樣的夜,真好。

顧叔瞧著我一直沒有說話,開場問:“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覺,有心事?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可以跟我說嗎?”

我扭頭看著他,他還是慈和的招牌笑容,那笑容跟對小磊的笑容是一樣的,可我從來沒有過述說心事的習慣,唯一的父親,根本不需要我說他就能懂,而他問我,我才清晰的意識到,他不是我的父親,他不懂我的心情,他需要我告訴他。想到這裏,我支吾的說:“那個……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開口說。”

他柔和的回道:“用朋友的方式。”

又是朋友,我愕然的抬頭瞧著他,這是今天第二次聽不同人提到的‘朋友’這個詞,我自言般的反問:“朋友?”

他見我盯著他又一臉疑慮的樣子,他又說:“其實,人與人之間不一定非要有一個高低輩分定位,人前人後也可以做到朋友的坦誠相待,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思想和交友方式,隻要充分的尊重別人,定位也好,稱呼也好,隻是一個代名詞。所以,現在,無論是時間上,還是關係上,你都可以把我當成朋友,而且,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不需要顧及什麼,把你心裏的話說出來,讓我這位老的朋友幫你分析一下。”

我輕扯了一下嘴角,拉出一道淺淡的笑意,他的話從來都據有不能抗拒的力量和我必須聽從的威信,那種感覺是從心裏膨脹出來的。我想了想,第一次用語言來表達我心裏的疑惑和想法,感覺總是有些不自然。我道:“為什麼極端總是讓人感覺是害怕的,就像現在的天空,太陽的毒辣和月亮的清冷,同樣是釋放陽光照耀大地,但這兩個極端不就是世上最大的極端嗎?為什麼它們可以平安無事的相處若幹年,為什麼人不可以?”

原本以為,我的話是非常難懂的,因為從上學開始的那一刻,老師、同學、鄰家夥伴甚至是家裏人都是認可的,我原以為我的話沒有人會懂,但是,現在的這個人竟然想都沒有多想,就開始回答我。他說:“你看到的這個世上最大的極端其實是世上最不存在的極端……。”他的話剛說道這裏,我立馬扭頭看著他,眼神裏透著驚歎和洗耳恭聽的光。不說別的什麼,就這一句已經讓我的心又一次的折服於他,我心下無比崇拜的繼續聽著他說,他還是那種祥和而又睿智深沉的麵容,幽幽道來:“……你能看到的清冷,如果沒有借助太陽的折射,它隻是一個沒有光源的球體,跟眾多我們看不見的星星一樣。也許跟本就不會知道它的名字叫‘月亮’,你它,不管是上弦月還是下弦月還是滿月,它從來都是不卑不亢,定時出現,定時消失;你能看見的太陽,如果沒有天空的襯托,它也隻是銀河係裏的一份子,它的光仍然需要付出夜晚的沉默,它也要忍受其它任何比她更美的星體出現,比如說你剛提到的‘清冷’,還有晴空萬裏時繁星燦爛的星空;可是,就算是這樣,如果沒有宇宙的容納,它們都不會存在,因為宇宙的魅力無人能估計,也無人可以估計,就算沒有毒辣和清冷還有繁星,宇宙一樣可以孕育出其它的一種毒辣、冷清、繁星……。”他停了下來,盯著我,我回過神,望著他,雖然他說的我沒有想明白,可這種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含意,我深深觸動。可是用這麼深奧的話回複我難懂的問題,讓我覺得好像在跟高手過招一樣,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