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所說那位貴客提到他父親當年在原都吃過叫化雞,在洛都吃過家常紅燒肉。而且說是老板親自烹飪的。這立刻就讓洛寧想到了當年請殷震弘吃這兩樣東西時的情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來者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按輩份,殷昊是洛寧的嫡親姑父。作為長輩,殷昊來到宣寧閣大酒樓,已經算是紆尊降貴了,自然不可能直接求見的。雖說兩人都是皇帝但洛寧這個皇帝和殷昊的皇帝是不能比的。想了想之後,洛寧直接去了廚房,花了點功夫做了這兩道菜。雖說時間緊了點,但畢竟是他自己做的。火候上把握好了,還是可以體現出他的誠意的。
做完了之後,洛寧就穿著圍裙,徑直將菜端到了殷昊的雅間包廂。
“姑父!寧兒不知是您來了,恕罪!恕罪啊!”洛寧微笑著給殷昊見禮。他也不提什麼皇帝、陛下之類的稱呼,直接以家人的輩份稱呼,這到顯出些親切之感。
殷昊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嚐了嚐。
“恩!的確是天下美味。難怪當年父皇說起這兩道菜意猶未盡讚不絕口呢!”殷昊笑著點了點頭。對於洛寧的廚藝,殷昊不吝讚譽。而且還特意提到了殷震弘。
洛寧知道,這是殷昊在提醒他。不論當初殷震弘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在危難中給了他們兄妹一個安定的環境。要不然,他就算是想開酒樓也沒那麼容易。
對於殷震弘,洛寧還是十分感激的。在這一點上,他和洛誠的觀點不同。而且殷震弘和殷昊這些年來對於百姓的體恤,洛寧都看在眼裏。反觀他朝中的那些大臣和將領,整個洛國朝廷都泛出一股陳腐之氣。特別是洛誠重用的那個軒轅道,那就是個邪教!
從治國愛民的角度出發,洛寧反而是希望東皇帝國能夠一統各國結束這亂世的。但對於殷昊,他一直有一種擔心。殷昊的身上總是有一種肅殺和嗜血的氣息。這讓洛寧有些不安。
“姑父。這次來您打算在巫州待多久呢?”洛寧很隨意地坐了下來,那條圍裙讓殷昊看著有些別扭。這哪裏像個九五之尊的皇帝啊!但看著洛寧自在的表情,他心裏倒有些為他高興。
有些人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總是那麼難。而現在看來洛寧是找到自己的生活樂趣了。就這一點而言,他作為洛寧的長輩,倒真是該為他高興才對。
想了想之後,殷昊對洛寧說道:“等這邊的人事安排都調整到位了,我也就該回去了。寧兒,你姑母很想念你呢!”
“恩!我也很想念姑母呢!”洛寧點了點頭說道。在殷震弘稱帝之前,洛寧曾經數次去原州,私下裏也和洛月見過麵。現在就有些不方便了。所以洛寧才有此一說。
聽到洛寧這麼說,殷昊不無嗟歎地說道:“唉!戰國紛亂,又有多少家破人亡,親人離散之苦啊!”
聽到殷昊如此說,洛寧沉默了好久,沉聲說道:“姑父,我知道您是想一統天下,結束這亂世的。可是……戰亂頻仍,最苦的是百姓啊!”
殷昊和洛寧在雅座包間內談了很久。對於洛寧的想法,殷昊也有了比較詳細的了解。東皇帝國統一天下,在洛國最大的阻礙除了攝政王洛誠以及洛廷的那些官員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軒轅道這個邪教組織。
對於這個邪教組織,洛寧是非常反感的。這軒轅道在民間百姓之中,利用百姓的愚昧,以民害民,危害極大。但由於其幕後支持者是洛誠,他也沒有辦法。這也給殷昊提了一個醒。即便是拿下了洛國朝廷,在民間還會有很大的阻力。這些阻力必定來自於軒轅道。
而對於殷昊的想法。洛寧也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印象。東皇帝國統一天下的腳步不會停止。對此,洛寧提了一些意見,特別是在戰亂中希望殷昊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百姓。對於這一點,殷昊雖然覺得不可避免。但對於洛寧的話,他還是很認同的。
殷昊在巫州住了三個多月,景南道初設,不少的人事安排他都一一關心。雖說對侯軒治理地方的能力,他並不擔心。但秦國故地要撫民建製尚需一段時日,而這之中最主要的就是官員。所以在選任官員上,他做得很細致。
天氣漸漸熱了,巫州這邊的事情也大都安排妥當了。秦國的那些世家,殷昊決定全部北遷。他從這些世家之中,選了一些人委以官職,對他們的要求就是北遷。這是消除故秦影響的一大舉措。當然,這之中還是有例外的。
白鶴天被任命為景南道布政使,賜侯爵。而白家則依舊以小金山為封地。這一點是殷昊曾經承諾過的,對於白家的生活習慣,他一應保留。白若羽已經先期被送回了原都,殷昊打算等上一年半載之後,再宣布冊封。而且她的身份雖然依然還是白家女,但名字已經改成了白若矖。
在故秦的這些官員中,最難辦的就是秦丞相商弘。秦王明投降之後,商弘也被圈禁了起來。商家受到了嚴密的監視。現在殷昊已經任命商弘的弟弟商洛為司馬府車駕司員外郎。商家也在北遷之列。商弘該如何安置,這讓殷昊犯了難。
商弘如今還被圈禁在秦王東宮之中。
殷昊準備啟程前,特意來到東宮,和商弘見了一麵。
“商大人……”殷昊見了商弘恭敬地施了一禮。
誰料到商弘根本不給他麵子,側身不受。
他口中還說著:“老朽已經不是什麼大人了,秦國都沒了,我這個故秦丞相還有什麼臉稱大人。”
“商老。朕明日就要回駕原都了,商家也北遷了。朕想請商老出任戶部尚書……”殷昊還是想讓商弘出仕,以他對商弘的了解,此人是一個極有才幹的能臣,即便是讓他擔任中書承旨也沒問題。
商弘再一次拒絕了殷昊的提議:“嗬嗬,勞您費心了。如果陛下同意,我就在家讀讀書頤養天年了!這官……我是不會再做的。”
他的話雖然沒有什麼惡言惡語,但絕不出仕的意見卻已經表達地非常清楚了。
看到他如此堅決,殷昊也隻能暫時作罷。他從東宮離開的時候,在一旁看著的桑夏有些憤憤地說道:“這老匹夫如此不識好歹……”
“住嘴!”殷昊心裏也有些火氣,但怒斥了他一句之後,還是歎了一口氣,“此人若是不能為我所用,那才是真正的可惜呢!”
殷昊回頭看了看故秦東宮,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他笑了笑下了個命令,將商弘押送回原都!
他說是押送,那真就是押送。不但如此還給他戴上了枷鎖和鐐銬。
聽說商弘被押送回原都。商家人那是心中惶恐不已。他們都怕殷昊這是惱羞成怒,準備將商弘開刀問斬。商弘的家人都沒有跟著商洛北遷,而是留下來等商弘呢。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方寸大亂。
商弘的兒子商益情急之下找到了白鶴天。他知道白鶴天的“堂妹”白若矖被殷昊看中選入了宮廷。實際上那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如今也隻能去求白家了。
聽說商益來求見,白鶴天自然也不會拒之門外。他們兩家雖然政見不同,但好歹都是故秦世家,多年的情麵在,讓白鶴天不理他,也是不可能的。
“鶴公,求您救救我父親!”商益見麵就跪下哭求,這倒把白鶴天弄得有些尷尬。
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後,白鶴天微微一笑道:“放心好了,弘老沒事的,陛下如此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陛下絕不是一個嗜殺之人。”
“鶴公!這……我倒不是說陛下嗜殺,我就怕我父親那倔脾氣,真要惹惱了陛下……”商益自然是不可能說殷昊嗜殺的。他也真是擔心父親太過固執,白白丟了性命。
白鶴天擺了擺手道:“陛下曾經說過,商弘是為國執宰的能臣。你放心好了,陛下絕對不會加害令尊的。”
他說完之後,也不多解釋,端起了茶盞擺出了送客的樣子。商益雖然有些擔心,但他卻不能太過糾纏,隨即告辭了出來。
殷昊起駕回程前派人將商弘的子女家人找去,命他們隨船一起北上。在船上他們好不容易見了商弘一麵。對於子女妻子的哭泣和擔憂,商弘反倒顯得很淡然。
“王上出降之日,我就該死了。若是殷昊賜我一死,我反倒要謝謝他呢!”商弘安慰著家人,可他的話哪裏是安慰,這分明是訣別啊!
一路上得到殷昊的恩準,商家子女可以在床前盡孝。商益便一直和父親呆在一起,每天看著父親帶著沉重的枷號鐐銬,商益就不禁暗自垂淚。為此商弘還連連罵他沒出息。
等他們到了原州,商弘父子被帶進了皇宮。一路走來商益是充滿了擔心,而商弘則一臉平靜。他甚至還笑談著對兒子說,他最希望的死法是一刀斬首……
在內官的引領之下,商弘父子被帶到了一個大殿之中。
他們走進殿門之後,卻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在他們的眼前是一幫孩子。為首的一個穿著袞龍袍,頭戴紫金冠。看到商弘進來,立刻上前躬身施禮道:“殷縝見過商老!”
旁邊的內官看到商弘父子愣愣地樣子,隨即提醒了一聲道:“這是惠親王!”
殷縝卻起身擺了擺手道:“師傅麵前,沒有親王。您就叫我殷縝好了,這是我大哥殷紀、三弟殷紘……”
商弘愣了愣問道:“殿下何出此言,老朽怎麼……”
“父皇請商老做我們兄弟的師傅,傳道授業解惑。”殷縝說完之後,朝外邊喊了一聲道,“來人!給孤的師傅去了刑具!”
商弘對殷昊說是不願出仕為官,可他沒想到,殷昊竟然將他弄進了東宮,給了個皇塾教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