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永心裏一急就給殷昊跪下了。
他言辭懇切地說道:“昊弟,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哥哥向你道歉。實在是民間傳聞議論紛紛,對於弟妹的攻訐甚囂塵上。為兄不得已才下旨徹查,並不是不相信弟妹。這也是為了能夠查個清楚……以正視聽。僅此而已,沒有別的意思的。”
“太子殿下,草民今日辭宮,就是為了表明殷家絕對不會因為親緣關係以私廢公。辭去親王爵位,身為一介平民。我和我的家人聽候禦史台清查發落……”對於殷永的這種搪塞之詞,殷昊早就想到了回應的理由。他所說的話讓殷永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殷永隨即說道:“昊弟,你……你又沒嫌疑。”
“洛月是我的妻子。若說嫌疑,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夠知道什麼機密大事。我是武宗洛寧的姑父,若說通敵賣國,我的嫌疑最大。怎麼可能將我夫妻割裂開來。若要清查,我怕我這親王爵位是禦史台各位言官刑吏的顧忌,索性辭了。話也不用多說了。太子殿下,請代皇上接受殷昊的辭宮之請!”殷昊說完之後,徑直起身對妻兒們說道,“我們全家去禦史台,聽候發落!”
眼看著殷昊轉身邁步要去禦史台,殷永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從皇宮內出來一位內官。此人是殷震弘隨身的內廷總管太監高倫。
“景親王留步!”高倫高聲叫住了殷昊之後,對殷永殷昊兄弟倆說道,“太子殿下,景親王。皇上召兩位殿下清心殿問話。景親王一家請暫回景王宮候旨。”
殷昊和殷永跟著高倫進宮去了。洛月她們則帶著孩子們回了景王宮。那些官員也隨之散了。他們都不知道殷昊他們進宮之後,這件事最終的結局會是怎樣。
說實話,現在殷震弘的確非常頭疼。殷昊為殷家為東皇帝國所作的事情,不說居功至偉也堪稱鞠躬盡瘁。雖然因為那枚玉璽的事情,殷震弘對殷昊有了些猜忌,但這玉璽的真正來源,他無法查明,也不能明著問殷昊。隻能就這麼稀裏糊塗地不了了之。
從那之後殷昊的各種作為來看,似乎這玉璽和殷昊沒有關係。但為了能夠殷永能夠坐穩儲君之位,殷震弘還是不得不將殷昊架空。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殷永兩次伐洛無功而返。而且處事不公,讓臣下多有怨言。殷震弘對這個長子可以說是越來越失望了。
這次殷昊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作為殷震弘來說完全是能理解的。殷昊的性子其實和他一樣。平時對待臣下和外人都很平和友善,即便是那些反對自己的人,都不會以強力壓製。但若是針對家人和骨肉至親,這是殷震弘和殷昊都不能容忍的。可以說殷永和殷泰這次已經觸及了殷昊退讓的底線。他是退無可退了,才會以辭宮棄爵表示自己的抗議。
看到兩個兒子走進這靜心殿,殷震弘的心卻怎麼也無法靜下來。
“昊兒!布衣辭宮……你是在向我抗議嗎?”殷震弘一開口就對殷昊質問道。
殷昊也不顧皇室利益直愣愣地回道:“父親!今日請恕兒子不稱您為父皇。布衣辭宮並不是要挾,兒子在您登基前就對您和大哥說過。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之時,就是兒子功成身退隱逸田園之日。如今雖然……尚未達成目的,但如今兒子的存在已經引得家務寧日,朝議紛爭。事既不可為,亦不必強求。我帶著妻兒離開就是了……”
“父親,昊弟不能走。若說要走……還不如我這沒用的兄長交出太子之位,去皇陵為母守陵好了。”聽到殷昊如此說殷永為了表白自己沒有猜忌殷昊的意思,連忙說道。
殷昊轉頭沉聲對殷永說道:“大哥!我說過,沒人要和你爭太子之位……”
“好了!都給我住口!”看到兩人就這麼又要爭起來,殷震弘一聲怒吼,朝著兩人喝道,“一個個的都要走,留下你們的老父一人做這孤家寡人嗎?你們可真是孝順啊!”
被他這麼一喝,殷永和殷昊都低下了頭不說話了。看著這兩個一直以來都讓他感到自豪的兒子,殷震弘不禁唏噓不已。他回憶起了兩人的童年。那時候的小哥倆是他最大的驕傲。
“永兒,你小時候是最疼你這弟弟的。當初送他去圖勒為質的時候,你一連數月茶飯不思……”說完了殷永,殷震弘轉頭對殷昊說道,“昊兒,你從小就一直崇敬你大哥,事事都要照著哥哥的樣子學。後來你去了圖勒,起初的幾年寫信回來都要問起大哥……”
聽著父親對兄弟兩人童年的回憶,殷永和殷昊各自朝著對方看了一眼。是啊!不知從何時起兄弟兩人的感情竟然出現了這麼大的裂痕,竟至成了一條鴻溝。
“可如今東皇建國了,父親登基為帝了,可你們卻都變了。早知如此,我要做這勞什子的皇帝做什麼?索性退位讓國,我們一家都隱逸田園好了!”接下來殷震弘的一番話讓兩人都不由得跪了下來。
“父親……兒臣錯了!”殷昊開口喊了聲父親,可想了想還是以兒臣自稱。雖說殷震弘的話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這卻是由他而起,殷昊心中不禁有些自責。
殷永則赫顏地說道:“父皇,是我不該聽信讒言對弟弟生了嫌隙!”
他這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下屬的身上。這個在太子麵前進讒言的,無非就是死了的江晗還有那至今不敢露麵的殷泰了。
殷震弘的一番推心置腹地話,暫時將殷昊和殷永之間的矛盾調和了。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隨後殷震弘下旨徹查所謂的民間傳言之由來,上奏要求徹查洛月通敵的新任兵部員外郎餘滇直接以挑撥離間皇家骨肉的罪名下了天牢。此事連帶著兵部尚書兵部侍郎等一幹兵部官員調職的調職,貶謫的貶謫。
殷震弘下得第二道旨意是由殷昊這個領兵部王大臣負責整頓兵部,一應缺員由殷昊推舉選任。
對於洛月所受的委屈,殷震弘下旨賜殷昊漠南之地為食邑封國,定王都景州,稱景王國。晉封洛月為景王後,加賜“純孝王後”封號。這是裂土封王的至高尊榮,同時也是殷震弘考慮了很久的對殷昊的一種安排。雖然景州如今是洛國的屬地,但那裏同樣是殷昊起家的地方,更是洛月馬伊族的祖地。漠南之地本就是殷昊打下來的,又在關外,按照殷震弘的設想將來就將西域草原全部封賜給殷昊和他的後世子孫,這樣一來殷家也算是統一了中原和草原了。
對於殷昊有加封撫慰,對於殷永和殷泰自然也有懲戒。按照殷震弘的聖旨中所說的,殷泰犯有親信傳言挑唆太子的罪責,被罰降王俸一等,與公爵同。郡王爵雖然保留了,但俸祿和公爵一樣,這種懲罰也已經很重了。至於殷永則直接下旨貶謫了東宮詹士府的一眾官員,另選任了幾位殷淩陽一代的老臣作為東宮太子師,命其多讀書。同時也收回了其監國的職銜。
可以說,這次以洛月通敵案為始,以殷昊布衣辭宮為終的事件,最終的結果卻是殷昊得到了最大的收益。不但得到了真正掌控兵部的職司,還得到了裂土封王的許諾。
對於這樣的結果殷永和殷泰自然是很不甘心的。被禁足了兩個多月的殷泰剛被放出來,就跑到了東宮。
“這根本就是他在弄鬼,說是什麼閉關修煉。可偏偏去抓他那個洛奸老婆,他就出現了……”殷泰憤憤不平地說道,“如今不但我降了俸,太子您的詹士府也被清掃了一遍,跟著您的這些人都被貶斥了。還說弄了這麼幾個老頭子過來,說什麼讓您多讀書……大哥,您真的忍了這口氣?”
殷永一直陰沉著臉沒說話,半晌之後才說道:“這次也怪我們太操之過急了,欲速則不達。而且我們兄弟衝在前麵的確是非常不智的!”
“那您說該怎麼辦?”殷泰看著殷永的表情,就知道殷永是不會甘心讓殷昊真正裂土封王的。
殷永冷笑了一聲說道:“給他樹個敵!”
過了幾天,中書承旨辛澄上書,建議加強原都守備的力量,將新編的虎威軍調入原都加強京畿守備,同時任命虎威軍檢閱使徐文業為原都副守備。
殷永第一次戰敗之後,原州軍的損失不小,殷震弘命令徐文業征召編練虎威軍。這虎威軍是以資深的虎威衛士為官佐征召了部分蒼龍旗和玄豹旗鎮衛軍團為骨幹編練的。
雖說這些部隊的基幹是殷昊創立的兩旗鎮衛軍團。但在徐文業的編練整訓之後,各級官佐都是虎威衛出身的。而徐文業也曾經擔任過虎威衛的統領,所以對於這支軍隊的掌控力,徐文業還是很自信的。
這支虎威軍本身就是殷震弘下令組建的,他的想法就是讓原州軍和景州軍從根本上融合在一起。虎威衛的編練如今也有兩年多了,如今也沒有什麼戰時,調到原都守衛京畿也能增加軍隊的忠誠度和榮譽感。於是殷震弘欣然同意了辛澄的建議。
徐文業自從江南總督任上被殷昊參了一本,隨後的江南駐軍大整肅,他的親信屬下又被殷昊殺了一批。從那以後他就和殷昊結了怨。
後來他轉任洛都留守又因為鎮壓百姓,再次被殷昊參奏彈劾。兩人之間的積怨可以說是非常之深的。殷永暗中授意辛澄將徐文業和虎威軍調來就是想給殷昊樹個敵。這樣一來他也就不用衝在前麵和殷昊鬥了。關鍵的時候還能以和事佬的身份出麵調和兩者的關係。
更重要的是安薩科所率的鷹騎軍,一直以來都拒絕殷永的拉攏,擺出了一幅孤忠的樣子。這讓殷永的心裏總有一點擔心。
如今在京畿之地有虎威軍的協助,殷永心裏多少有些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