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都刮起這股清查內奸的風潮之初,洛月已經猜到這股風潮最終的指向就是她。她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旦真的有旨意要抓她,她就跟著去。她不相信,她沒做過的事情,還真能栽贓到她頭上。即便是被構陷冤死了,她也不能讓他們騷擾到正在閉關的殷昊。
殷昊此次閉關風險極大,這一點她是非常清楚的。在這個家,殷昊就是天。如果殷昊有什麼事,那麼這個家就沒了。她曾經因為自己的輕信而失去過一個家,現在她再次麵臨這樣一個兩難的選擇。在自己和殷昊之間,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保護殷昊的安危。殷昊在,這個家就在。她相信即便是她這次一去不回,殷昊出關後必定會為他討回一個公道。
寬恒看著洛月,心裏卻很是糾結。率玄狼衛士護住景王宮,這是他的職責。但若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洛月被殷泰帶走,他都不知道將來如何麵對出關的殷昊。他徑直伏地攔在洛月的身前,口中懇求道:“娘娘,王爺命我保護景王宮。若是您就這麼跟他們走了……我無法交代。您還不如命寬恒自裁呢!”
洛月被寬恒這麼一說,也有些踟躕了。她自然是知道殷昊的脾氣的,平時看著寬厚待人,但真是有誰惹到了他。哪怕是天也要戳個窟窿的。寬恒是殷昊的師兄,平日裏她們姐妹誰都不會要求他跪拜的。今天寬恒卻跪在自己麵前……這樣的言辭懇切,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就在這時,一身戎裝的安依娜和同樣身穿王妃正裝的希妲都走出了院門。
“你們……我不是說了,讓你們好好守著靜室嗎!”洛月對她們一臉不豫地問道。
安依娜看了一眼希妲,後者平靜地回答道:“娘娘,我和依娜商量過了。我們姐妹跟您一起去,靜室交給寬統領守護應該沒問題。我們可不能讓人用一些空穴來風的民間傳聞誣陷您!要審問景王妃,我們兩個側妃自然要陪您同去!”
“說您是洛國奸細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您是奸細,我們就是同黨。讓他們一起抓去好了!”安依娜憤憤地瞪了對麵的殷泰一眼。
在殷昊的這些夫人中希妲的年齡最大,她雖是側妃,但平時就連洛月也要稱她一聲姐姐。而且希妲和安依娜的身份也非比尋常。希妲是閼氏前女王,安依娜則是烈鷹旗掌旗安圖的女兒,原都守備安薩科的妹妹。憑她們倆的身份,即便是殷永也有些忌憚的,真要是處理不好激出內亂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殷泰來之前殷永千叮萬囑不能強來。
其實他們之所以要將矛頭指向洛月,也並不是要真的誣指她是內奸。殷永的是想試探一下殷昊是不是真的在閉關。而且將洛月指為內奸,不論將來是否真的會定她的罪,至少這個嫌疑她是沒辦法洗脫的。如此一來也可以打擊一下殷昊的名望。試想若是殷昊的夫人有內奸嫌疑,他還怎麼能威脅到殷永的太子名位呢?
可這隻是殷永的想法,殷泰則是對殷昊恨之入骨。他從小就因為殷如萱和親的事情對殷昊心存恨意。伊爾黛夫人也是因為殷昊出事而憂慮成疾,最終撒手人寰。而且自從殷昊歸家之後,他在家中的地位就一直處於邊緣。這種落差已經完全扭曲了殷泰的內心。他是非將殷昊置之死地不可的。
剛剛洛月挺身而出的時候,他還有些暗喜。可沒想到先是寬恒力阻後又有希妲和安依娜出麵要陪綁。他不願再這麼耗下去了。殷泰暗中吩咐了一聲。後排的弓箭手張開了弓,搭上了箭,準備先下手偷襲了。
“準備……”殷泰正要下令攻擊的時候,突然間天一下子暗了下來。
就在殷泰帶人闖入景王宮的時候,殷昊的閉關修煉也到了緊要關頭。此前他的血脈已經以陰陽五行之狀態運行了數年之久。陰金陽金、陰木陽木、陰火陽火、陰水陽水、陰土陽土之間的運轉已經完全順遂自然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感悟著天地法則。隻有掌握了這些法則,他才能真正的掌握領域之力。在結界之中憑空創出一番屬於自己的天地空間,這是從源修境晉入長生境之前最大的一道門檻。如果跨不過,他此生也就隻能止步在此了。
就在那一瞬間,一道如同霹靂閃電一樣的虛無之源出現在了殷昊的心宮之中。本命精血的陰陽漩渦、五行陰陽的各種狀態……包括他的身體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灰色的點。這個點就是——源點。
源點就是無極,漸漸地這個源點如同一個具有靈慧的水珠一樣開始蠕動著漲大……漲大……一直到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球。這個圓球緩緩地轉動著……
隨著它的轉動,出現了黑白兩色,就如同一個球狀的陰陽太極一樣。
無極化太極,太極分兩儀!
接下來的變化幾乎可以用一瞬萬年來形容了。從這太極兩儀的變化出現之後,五行之始,河流山川,風雨雷電。各種各樣的自然變化,融合著法則的運轉基礎,就仿佛醍醐灌頂一般的衝入了他的腦海……
剛剛還豔陽高照的天,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讓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驚詫。洛月和安依娜隻聽到身邊的希妲驚喜地說道:“領域!這是真正的領域之力!王爺出關了!他成功了!”
就在這時,隻聽見一聲慘叫。當天空中的陰暗消散之後,眾人才發現,那些禁軍的弓箭竟然已經全部脫手射出,而這些箭全部射到了殷泰身邊的一個人身上。
遭到萬箭穿心的不是別人,正是策劃這次“內奸通敵”風波的詹士侍讀江晗。殷泰的袍袖被江晗的雙手緊緊攥著。低頭看到了江晗慘死之狀的殷泰怪叫了一聲拚命掙紮著向後退。一身冷汗從他的後脊梁冒了出來。剛剛這些箭要是偏一點,他的小命可就沒了。
就在這時有人驚呼了一聲,下一刻所有人都朝著半空中看去。隻見殷昊的一張碩大的怒容出現在雲端。
“滾!”殷昊的一聲怒喝嚇得這些闖入景王宮的禁軍屁滾尿流。他們裹挾著殷泰連滾帶爬地跑了。
殷昊也不想過多地為難這些兵士。對於殷泰這個一母同胞的兄弟,雖然他一直在暗中找自己的麻煩,殷昊略加懲戒嚇唬嚇唬他也就罷了。散了領域之後,一切都恢複了原狀。
這時洛月他們才如夢初醒地往內院奔去。一路疾奔跑向靜室,當她們見到靜室門口站著的殷昊時,洛月一時間難以抑製心中所有的委屈,一頭栽進了殷昊的懷裏。看著懷中痛哭地愛妻,殷昊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什麼變化,可心中的怒火卻漸漸升騰了起來。
“月牙兒,你們都去換裝。把這身皇家囚衣換成民服……”殷昊沉聲說道,“帶上孩子們,跟我辭宮去!”
半個時辰之後,殷昊帶著洛月和安依娜希妲及一眾妻妾,還有三子一女四個孩子,身穿平民服飾手捧親王服飾印璽跪在了皇宮門前。
聞聽消息匆匆趕來的殷永,一到宮門前連忙跑過去試圖扶起殷昊,口中忙不迭地說道:“昊弟,你……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太子殿下,草民殷昊前來辭宮。”殷昊說完之後,將親王服飾和印璽往身前一放,隨即朝著乾元殿的方向叩了三個頭。洛月等人也是同樣,將皇家冊封的金冊玉碟、王妃服飾等物放下,拜伏在地。
隨同殷永趕來的還有不少的文武官員。他們站在一側看著這堪稱建國之後的驚天一幕——親王布衣辭宮。
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都看在眼裏。雖說以前殷昊功績卓著,的確有功高震主之嫌。但這些年他閉門不出,就連自己的嫡係將領官員被散佚閑置,他都沒有出麵。按理說對殷永的太子名位完全沒有任何威脅了。可殷永及殷泰等太子一係的人偏偏不放過他。不斷地剪除殷昊的羽翼,還構陷洛月是洛國內奸。這些舉動在旁人看來的確是非常過分的。
就連許多原本徐文建一係的官員將領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有了吳垠上書要求起用殷昊整軍的事情。
這次殷泰奉太子的監國鈞旨前往景王宮正是因為所謂的“景王妃通敵”一案。這起案子本就是兵部員外郎餘滇依據民間傳聞弄出來的子虛烏有的事情。現在看來這應該是激起了景親王的震怒了。俗話說“罪不及妻兒”,即便是殷永殷泰猜忌殷昊也沒道理牽扯到景王妃洛月的。
這些文武官員旁觀著這一切,也沒人上前幫著殷永勸勸殷昊。再說這種皇族家事也不是他們這些外臣可以參與的。感受到身後那些官員們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的殷永勸了殷昊一會兒,有些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他也沒想到殷昊會以這種方式來對抗。
布衣辭宮!公開的聲明放棄所有的親王爵銜以及皇室身份。在他看來這就是要挾。剛剛聽說殷昊布衣辭宮的消息,殷永一時間還有些高興,他覺得自己此前所做的,終於將殷昊激了出來。這說明殷昊之前所聲稱的閉關,根本就是假的。他是在等待時機,暗中指揮他的屬下密謀奪權。
可細細一想,殷昊此時布衣辭宮,所有人看待他的目光就隻有同情和敬佩。拋下尊貴的皇族身份,放棄親王爵銜,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的決定。而對於逼得自己弟弟做出如此決絕之事的殷永來說,他這個太子沒有容人之量,嫉賢妒能的一個帽子就算是給他戴上了。
不行!絕對不能讓殷昊辭宮。
殷永的心裏此刻已經下定了決心,必須阻止殷昊的行動。